紀老爺子摸了摸大拇指上的黃玉扳指:“我像修易那麼大的時候,還在碼頭上做苦力,每天看著那麼多大船來來去去。白天幹活,晚上回家看書,小小年紀熬壞了一雙眼睛,湊了好久工錢,才舍得給自己配了一副眼鏡。”
“後來,我想著可不能這樣下去了,上了一艘洋人的船,到國外去了。我在那裏讀上書,開始做些小本生意,後來回國,開了紀氏的第一家公司。我一手創造的紀氏,並不是哪一天睜開眼,天上忽然掉下來的。而是你爺爺我,靠著我這雙手,一點一點攢起來,拚起來的。”
回憶往昔,紀老爺子歎息了一聲:“三十年前,紀氏曾經麵臨過倒閉的危險。我差點一夜白了頭發,幸好後來又拉回來了。這些年來,紀氏麵臨的風雨不少,可是我害怕哪天我不在了,這艘巨船就真的倒在了海嘯,倒在了風暴裏頭。修齊,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最安穩的時候,是什麼日子嗎?”
紀修齊搖了搖頭,他經常聽紀老爺子說起他的發家史,可那都是充滿驕傲和自豪的。
從來沒有一次,紀老爺子的語氣如今悲憫。
紀老爺子看著他,慢慢地開口:“就是我把紀氏交給你的那幾年,你初出牛犢不怕虎,一上來就跟董事局的幾個老家夥對著幹,氣得他們天天跑到家裏來跟我告狀。可是我的心裏卻高興啊,老家夥帶著的紀氏,也是個老家夥,現在的時代變化得這麼快,要是再不做出點改變,紀氏也要變成一堆壞木頭了。”
“修齊,雖然你的父親無心經商,可是打從你十歲開始,我就是把你當作我們紀家的接班人培養的,你比你的那幾個哥哥弟弟都強多了。我今天在這裏跟你說句真心話,我的心裏頭,紀家的接班人從來不是別人,就是你!要是沒了你,紀氏我也不想要了,到時候直接把股權全都轉出去,剩下的錢,也足夠你們幾大家子吃喝幾輩子了。”
聽見紀老爺子說這話,紀修齊忙說:“爺爺,那是你的心血……”
“心血又怎麼樣,在他光鮮的時候讓出去,還能有幾分體麵。等它被霍霍成了一個空殼子,就難看了。”紀老爺子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咳得很用力,斷斷續續,紀修齊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後,替他拍了拍後背:“最近身體不太好?有沒有叫醫生來看看。”
“人老了不就是這樣?看病,吃藥,也沒多大作用。”
在紀修齊的印象裏,自己的爺爺一向高大,身板挺闊,可他現在撫在老爺子的後背上,發現他實在瘦了很多。
紀老爺子拉住紀修齊的手:“修齊,我知道你的霄雲辦得不錯,可是現在,文棟也進去了,修禮也不頂用。你能不能回來,幫一幫爺爺?”
聽到這裏,紀修齊一瞬反應過來。
老爺子還是那隻老狐狸,他這是在跟自己打親情牌?
從前或強勢或冷硬,在他這裏都沒收到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