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黎文悅和鄭懷德的打扮都是烏紗帽、圓領青吉服,胸前有補子,腳穿黑靴,基本上和明製衣冠區別不大。至於那幾個隨從則都是頭戴平頂帽,衣服也是圓領青吉服。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些人的頭發都披散在腦後,並沒有用網巾兜起來。
而在這些廣南官員中最醒目的,就是長著大鼻子綠眼睛的伯多祿,此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教士袍,胸前掛著個銀色的十字架。
“何都營,這,這就是北海軍?”
回過神來的何喜文此時也看到了鄧飛和王遠方,他急忙引領眾人上前,幫著引薦。
“諸位,這位就是北海軍的水師提督鄧大人,這位是王總兵。”
伯多祿正要問好,就聽那位鄧大人衝自己伸出右手,操著一口流利的法語道:“Bonjour,Cher Monsieur le père.”
“啊,您居然會說法語?!”伯多祿詫異的伸手和對方輕輕握了一下,隨即突然想到了什麼,失聲道:“我想起來了,拉彼魯玆伯爵跟我提起過,他曾在遙遠的北方大陸拜訪過一座神奇的城市,那裏有一個叫飛鄧的先生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
“錯了神父,我叫鄧飛。”
“抱歉,那應該是我記錯了。”伯多祿搖搖腦袋,隨即輕咳了一下道:“鄧將軍,我的名字是皮埃爾.約瑟夫.喬治.皮尼厄,隸屬巴黎外方傳教會,現在為廣南國的阮主服務,大家都稱我為伯多祿。”
“伯多祿?”鄧飛隨即醒悟這個名字應該是葡萄牙語的音譯,要知道“Pierre”這個詞在葡萄牙語裏就是“Pedro”。
這也就是能跟伯多祿握握手,其他人就不行了,於是鄧飛和王遠方還是恢複了拱手禮。到了鄭懷德時,就聽這位操著一口福州話道:“在下鄭止山,現為廣南王府刑部招擬。”
曾經在另一時空的福建呆了好多年的王遠方驚訝的道:“你是福州人?”
“鄭某祖籍福建長樂。”
鄭懷德,字止山,其祖先在清軍入關之後因不願臣屬滿清而渡海來安南。阮福映之所以讓這個25歲的年輕官員來,就是因為鄭懷德是個“明香人”,而且他還是“嘉定大屠殺”中少有的幸存者。
曆史上阮朝建立後,鄭懷德官至協辦大學士、領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那本記述了“嘉定大屠殺”的《嘉定通誌》就是他的著作。
北海鎮的《討阮檄文》裏不是說要替嘉定死難的華人報仇嗎?阮福映就派了個幸存者過來拉關係,順便以明香人的身份摸清會安的情況。
當雙方隔著長條桌麵對麵坐下後,伯多祿開門見山:“二位將軍,作為阮主的全權代表,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們不遠萬裏來和西山阮氏開戰?拉彼魯茲伯爵曾告訴我,你們的領地在清國的北部邊疆。”
鄧飛微笑道:“伯多祿先生,作為伯爵的好朋友,我實話實說,這一次南下,我們是專程來打西山朝的。”
說罷,一旁的江藩就開始列舉西山朝招募華南海盜,劫掠廣東沿海的諸多證據。至於檄文中提到的為嘉定華人報仇,那是來了以後才知道的。
雖說伯多祿和黎文悅對漢語並不熟悉,不過有何喜文和鄭懷德幫著翻譯,雙方交流倒也順暢。
鄭懷德聽完,神情變得非常激動,當即起身一揖到地,對鄧飛二人的義舉表示感謝,並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說出了自己當年的經曆。
鄧飛、王遠方和江藩想不到竟然真能遇到一個幸存者,想到當時的慘烈場麵,不由唏噓不已。
談話進行道這裏,伯多祿已經確認北海軍對廣南沒有敵意,於是問道:“阮主希望北海軍能幫助我們攻打平順府,你們有什麼條件嗎?”
戲肉來了,江藩當即提出了以安南北部的同登和諒山為條件簽訂條約,此外還有租借昆侖島作為北海鎮船隊南下補給基地的問題。
伯多祿聽完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道:“此事我們需要回去向阮主稟報,能不能同意要由他來做主。”
“另外,我們要求在嘉慶立一塊石碑,對八年前的上萬名死難華人予以紀念。”此言一出,黎文悅倒還罷了,鄭懷德兩眼瞪大,鼻翼一張一合,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