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前早在他來之前就蹲著的一個白衣襯衫的姑娘,揚起素淨的小臉問冷然:“你看我種的杉樹,以後會代替我陪著爸媽和姑姑了。”
冷然臉色依舊黑沉,麵上全是不滿:“身體還沒好就單獨跑過來,你是存心讓我擔驚受怕對嗎?”陳怡的事就像一根刺,深深的紮進心中,拔出後仍舊留下了痕跡,形成了一片陰影。
那樣地惶恐他此生再也不想體會。
池小墨撇撇嘴,嘟噥道:“誰故意了,再說了就算有事你不是還在我身邊麼,怕什麼。今天是爸媽祭日,來看一下是應該的。”
跌入湖水後冷然和一眾民警有條不紊的對她和陳怡展開了縝密而及時的營救,她和陳怡都沒事,她昏迷兩天後才悠悠轉醒。陳怡則是當晚就醒了,被醫院診斷為精神病,送到精神病院強製醫療。
她歎了一口氣,強製醫療的性質,就是你進去了,不管以後好沒好,永遠也隻能呆在精神病院了。
冷然抿了抿唇角,道:“小墨,院裏義診的名單下來了,你在裏麵,後天……就要出發了。”
她站起身望向一旁糾結的冷然,半晌問:“你沒去?”
他隨意揉搓她頭頂軟黑的發,輕聲說:“我要留下來,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這件事重過任何事情,當然除了她。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擔心,揚起小臉迎著陽光笑盈盈的直戳雷區:“大叔,我今年也已經不年輕了,照顧好自己這種小事就不用細細交代,沒必要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冷然被噎滿頭黑線,須臾後反駁說:“其實……我也還是很年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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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如知道她要去那邊後死命不讓,毫不留情狠狠將指尖戳向她剛結痂的額頭:“安分幾天會死麼?”她好一陣循循善誘都不成,賀子如的思想是傳銷組織洗腦都不能拉偏一點的執拗。
而義診時間又迫在眉睫,池小墨隻能罔顧賀子如的關心,在她一陣陣的咆哮聲中去了雲南。
這一次時間相對較短,隻有一個多月,七月中旬就能順利回歸。為期一個多月的義診在身邊沒有冷然的情況下也過得飛快,最後落腳點是青城鎮,再一日就可返回佳木市。
她驀然想起了青城鎮長長亭廊廊簷上冷然畫的那一幅畫,搓搓手準備去看看,慢吞吞的收拾好東西還未出門,手機屏幕瞬時亮了。
她想罷滑開鍵盤,一腳早已踏出賓館的大門,聽見冷然略微鬆軟的聲音:“今天到青城鎮了吧?是不是明天就能回來了?”
她點點頭望向幹淨蔚藍的天空,不摻雜質的雲朵綿軟的飄在空中,宛如一群群綿羊。
“是啊,明天下午三點就能到家。”
冷然聲音陡然變得僵僵的,不自在的說:“小墨啊!你要不要去雲水巷看看?”
她握著手機抬頭凝視著雲水巷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風雨侵蝕的石雕獅子,咧著嘴笑了笑:“我就在那牌匾下麵呢。”
“先不要動,你剛才說什麼?”
電話裏響度的聲音震得耳膜一陣發麻,她不明所以的頓住腳步,微微蹙眉,不解道:“我已經到雲水巷巷口了,想去看看長廊下你當年畫的那幅畫被什麼畫取代了,你大驚小怪幹嘛,嚇我一跳。”
冷然竟然是鮮有的磕磕巴巴:“你你你……慢點走,高原嘛,小心心髒功能跟不上……”
池小墨冷汗直冒,不禁嫌棄的像他數落她時的那種語氣說:“冷然,這句話是一個職業醫師該說的話麼?”
她聽到身後嘩啦啦一片笑聲,疑惑的問:“你在什麼地方,我怎麼感覺很吵?”隨後才發現語氣中帶了些嚴管的味道,忙補洞道:“算了,你先玩吧!反正我明天就回去了,有事再說。”
她皺著眉頭盯著手機,半晌都沒明白冷然這是怎麼了帶著濃重的反常,甚至有些——緊張。
想罷是錯覺吧!
楠木雕花窗前賣特色米粉的老板娘、石雕下賣豆皮的店家,還有烤羊肉串的店鋪,所到之處她總感覺有無數隻眼睛盯著她,帶著詭異的笑容,可等她環顧四周卻壓根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挫敗的低垂著頭,難道是這幾天勞累過度幻覺都出來了?
青石板和運動鞋橡膠底擦出的聲音被隱沒在嘈雜的鬧市中,她循著記憶緩步走到長廊上。上麵的畫作顏色鮮豔清晰明了,她敢肯定並不是四年前來時畫的,想必是近期再次翻新了。
她驚訝的望著漫山油菜花中那個熟悉的背影渾身一震,這幅畫也是新畫上去的,油菜花的色彩依舊鮮豔,纖弱的背影在蔚藍的宙湖邊托著溫暖地陽光,畫風仍舊和周圍的其他畫作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