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走過去,握住了顧關山的手。
她的手冰涼一片,神經質地抓緊著,醫生找了棉球,在顧關山纖細的臂上擦了擦——擦掉了流出來的血。
顧關山握緊了拳頭。
——那條細細的、整條拆了可能都沒幾兩肉的胳膊上,滿是還沒消退的青紫。
那青紫經曆的日子可能很長了,但可能因為被砸得太狠,仍然還有觸目驚心的顏色。
上臂上還有個新鮮的掐痕,醫生問:“這些軟組織挫傷是怎麼回事?”
顧關山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沈澤,:“……打、打架打的。”
醫生瞟了顧關山一眼,:“文文靜靜的姑娘,還是少打點架比較好。”
沈澤咬了牙。
醫生轉移話題般道:“你這個男朋友——”
醫生的手一動,雙氧水潑了下去。
顧關山疼得臉色灰白,咬著嘴唇,眼淚都出來了:“嗚——”
“——這麼厲害,”醫生又將生理鹽水倒上去,衝了衝:“怎麼也沒護著你?”
顧關山疼得眼淚直飆,連醫生在什麼都不知道,隻使勁摳著自己的手心,沈澤捉住顧關山的手,將指甲一個個地從她的手心挖了出來。
——顧關山很能忍疼,那指甲將手心的皮都摳破了,卻沒哭出聲,連眼淚都隻是打轉而已。
沈澤想,為什麼會這樣?
哪個女孩不嬌氣呢?
他頗想問問為什麼,卻又在接觸到顧關山發紅微抖、滿是淚水的眼眶後,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醫生認認真真縫了三針,顧關山疼得不住發抖,沈澤幾乎想給自己兩拳。
醫生收了針,隨口道:“等會我再給你開針A,就是破傷風疫苗。
問一下,有兩種針——一種九塊九一支,要做皮試,是國產的;另一種二百多點,進口的,不用做皮試,沒什麼過敏反應,姑娘你要哪種……”
顧關山使勁擦了擦眼淚,人窮誌短道:“我、我支持國產。”
——
顧關山捋起恤的袖子,護士在她三角肌下緣按了按,將碘伏棉簽在上頭揉個棕色的圈。
顧關山剛剛縫合的時候忍著疼,像是雙氧水什麼都不是一般,活脫脫一個鐵血硬漢——但是當她麵對了針頭,就有點智憋了。
顧關山哆哆嗦嗦:“護、護士姐姐——你打針能不能輕點?
我怕針頭……”
護士瞟了她一眼。
沈澤忍不住拍她腦袋:“別丟人現眼,多大的人了。”
顧關山虎目蘊淚:“不!我怕痛!”
怕個屁!沈澤想,剛剛那條鐵骨錚錚的顧關山去哪了?
護士姐姐經手的人沒有一萬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對顧關山的哀求連理都不理,啪嘰一針就紮了進去。
顧關山:“……”
顧關山,眼淚吧嗒吧嗒的……
沈澤一看,坐不住了,頗為不安地道:“護士,你輕點紮。”
護士:“……”
護士姐姐拔了針頭,下定決心以後給情侶紮針勢必要趕走一個——她收拾了治療盤走人,顧關山還沉浸在被l注射器紮了一下的痛苦之中,不住地抹眼淚。
沈澤意識到,自己雖然想看顧關山的哭模樣,但她眼淚真的一往下掉,他就想跪下求這位姓顧的祖宗別哭了。
硬氣的扛把子沈澤:“別……別哭了。”
“我……”沈澤又難堪道:“我請你吃……吃個可愛多?”
“也不是這麼疼……”沈澤糾結地道:“真的很疼嗎?
哪裏不對嗎?”
顧關山哭著:“一針二百,好貴啊,貧民百姓真的生不起病,希望新農合早日落實!沈澤我窮下周我還你錢……”
沈澤:“……”
沈澤憤怒極了:“還個嘰叭。”
然後沈澤又覺得不能生氣,這是顧關山——他掏出手機道:“你這樣肯定沒法回學校了,連件能穿的衣服都沒有,還有運動會呢——你爸媽手機號多少?
我打電話叫他們接你回去。”
顧關山抹著眼淚道:“別給他們打電話,他們會罵我的,我可不想死在回家的路上。”
沈澤:“……哈?”
顧關山擦幹淨了眼淚,帶著哭腔:“別、別叫他們。
我回學校就好。”
沈澤眯起眼,堅持道:“我不能送你回去。”
“你是不能回家,還是不能見你爸媽?”
顧關山頓了頓,她身上都是紅點點,白校褲都斑斑點點的都是血,連帶沈澤也弄了半身。
顧關山不安地道:“……是不、不能見我爸媽。”
“那好,”沈澤按下通話鍵,語氣平靜得仿佛是在討論白菜蘿卜多少錢。
“——我讓我爸媽來接你回去。”
沈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