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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傍晚的路燈映亮了他們傘外的石磚,雨水瓢潑,雨中荼蘼花落了一地。

顧關山眼睫微微顫抖,抬頭望向沈澤。

沈澤嗤地笑了出來,以手指在顧關山的額頭上點了點,那動作對於十幾歲的少年們來,是在有些過於親密了——顧關山眼睛黑白分明,幹淨而明晰,眼底汪著水,眼神猶如江南初春的連綿落雨。

沈澤哂笑著問:“這麼緊張幹啥?”

顧關山艱難道:“——因為我總、總覺得……現在這氣氛有什麼不太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的。”

沈澤沙啞道,“我不逼迫女孩子,而且——你想太多了。”

顧關山那一瞬間懵了一下:“誒?”

“我想問你,顧關山——”沈澤稱得上溫和地道:“你願意來和我一起過生日嗎?”

顧關山徹底懵了:“……誒?”

沈澤:“時間是十月二十七號,地方是距離咱們區很近的那個購物中心——你一定要來,無論發生什麼,行嗎?”

顧關山問:“能……發生什麼?”

沈澤:“誰知道呢——什麼都有可能。”

顧關山笑了起來,沈澤像哄她一般道:“可能月球會碎,可能地心引力會消失,可能永冬會來臨——顧關山,但就算這樣,你也有這個約會,不能忘了。”

顧關山頓了頓,笑了起來:“沈澤,你剛剛話像個詩人。”

沈澤臉有些微微發紅:“不行嗎?”

“我一直覺得你是丘八那號的——”顧關山笑得眉眼彎彎,溫和道:“沒想到,你以前用這種方式寫過情書嗎?”

沈澤撓了撓頭,決定不回答,強硬地轉移話題:“你到底來不來?”

顧關山笑了起來,果斷地:“來。”

沈澤隻覺得心裏有種不出的柔軟酸澀,顧關山答應完了之後以手背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羞澀得連眼角都紅了。

沈澤:“你——你答應了,那就不準反悔,反悔的話我會找你麻煩的。”

顧關山撓了撓臉,疑惑地問:“我反悔做什麼?”

“那就定了。”

沈澤道,“我——我還、還有點事,先走了——”

顧關山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家了,假期快樂,沈澤。”

顧關山完,禮貌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她撐著一把深藍色的、猶如夜空的雨傘——而那個‘要先走了’的沈澤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目送著她。

顧關山的背影瘦削得化進了雨裏,而沈澤在那背影裏卻感受到了一些之前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那撐著深藍色傘的、纖瘦的少女,透出了一種年輕的、活著的氣息。

——

顧關山從公交車上跳下來,撐起了傘往她家的區走去,傘頂嘩啦啦的都是落雨,路燈的燈光照在傘布上的水珠裏,猶如閃爍的星辰。

花在雨裏掉了一地,顧關山心情很好地踩在上麵,她時候就喜歡玩水,在下雨的水窪裏跳來跳去。

他們以前住的區路上曾有個夾縫,排水不好,一下雨就能積水頗深,那水能沒過顧關山的腿——而那曾經是顧關山的秘密基地。

長大的顧關山輕巧地跳過水窪,摸出手機,撥通了丁芳芳的號碼。

丁芳芳大約剛洗完澡,背景裏有丁爸爸丁媽媽的笑聲,他們應該是在看電視劇,丁芳芳打了個哈欠,對手機問:“怎麼了?”

顧關山臉上有些發紅,聲道:“丁芳芳你能去陽台嗎?

我有事要告訴你。”

丁芳芳嗯了一聲,顧關山聽見丁芳芳隨意地對她父母道:“——是關山,我去陽台一趟。”

雨吹來了海裏的風,青石磚鋪就的羊腸路上濺起一片白霧。

電話那頭的丁芳芳:“怎麼了?”

顧關山溫和地笑了起來:“——你走了之後,沈澤在路燈底下等我。”

丁芳芳微微一愣:“啊?”

“我覺得……”顧關山聲音的。

她生平第一次,聽上去像個普通而柔軟的女孩子:“……他是真的喜歡我,丁芳芳,你呢?”

——

丁芳芳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問:“顧關山,你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