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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上完藥,抬頭一看顧關山,吃了一驚:“你——你怎麼了?”
顧關山撐著腮幫往窗外看,臉模模糊糊地紅著,眼裏水光一片,鼻尖都紅了。
“顧關山。”
沈澤道:“你……你不會發燒了吧?”
顧關山覺得頭痛,腦袋發漲,直覺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裏實在不太合適,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雖然他們兩人都沒成年,但終究是個血氣方剛、放在古代都能娶老婆了的年紀;現在還要在這裏孤男寡女地睡下,讓人覺得蠻害怕的。
何況對象是沈澤。
顧關山腦袋生疼,看著沈澤的臉,腦海裏鄒敏下午時的話縈繞不去:
——顧關山?
和我之前談的那些沒什麼兩樣,橫豎就是玩玩,我猜也就是兩三個月就膩歪了吧?
——我不是什麼好人,曲若,你把這點記住了,不提對顧關山,我對每個女人都這樣。
……
眼前的沈澤伸手在顧關山頭上一探,那手掌甚至有些涼,帶著薄薄的繭子和外傷藥味兒,在女孩的額頭上輕輕摸了摸。
“發燒了……”他啞聲道:“我給你找藥,——等等,嗓子疼麼?”
……
顧關山模模糊糊地放假的那下午,落雨的、深夜的街道。
——我想問你,你願意來和我一起過生日嗎?
——可能月球會碎裂,可能地心引力會消失,可能永冬會來臨。
但就算這樣,你也有這個約會,顧關山,絕不能忘了。
眼前的沈澤慌慌張張地拿著藥出現。
顧關山眼裏滿是淚水,想起自己懷著少女的心思,給丁芳芳打的電話。
——我最悲觀的時候想過‘活到三十歲就去死算了’。
這句話,是顧關山內心最深的傷疤。
那是一種真正的絕望,世對於一個沒有成年的、遭受家暴的少年人而言,最深重的恐懼。
那是他們對愛情,對親情最深的不信任感,是他們放眼望未來的時候看到的漆黑的黑洞,他們不知出路在哪,不知道這世上會不會有人愛自己。
而沈澤的答案的確在顧關山的意料之中,是人間的真實。
——橫豎就是玩玩。
腦海中的鄒敏模仿道。
顧關山閉上眼睛,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出來。
——
沈澤拿完藥倒了水回來,打算給顧關山喂下,卻看見顧關山靠在沙發上,正在哭。
顧關山咬著嘴唇嗚嗚地掉眼淚,沈澤看得心都要碎了,幾乎想跪下求這位姑奶奶別掉金豆子,但他矜持地忍住了。
——在顧關山麵前,忠犬屬性絕對要不得,狗尾巴不能露出來,顧關山是個得寸進尺,給點顏色就要開染坊的脾氣,沈澤深諳這點,因此不敢叫這姑娘姑奶奶,也不敢下跪。
沈澤坐下來,把那杯熱水遞給顧關山,:“吃了,去睡覺。”
顧關山咬著嘴唇,仍在哭,無聲地掉著眼淚,一滴滴的,特別可人疼。
沈澤:“還疼?
你告訴我他是誰,老子去揍他。”
沈澤隻當她有個奇葩親戚,不定顧關山父母都不在了。
哪家父母會容忍自己的女兒被打成這樣?
何況還是個這樣嬌氣纖細的,像畫又如煙的女孩兒。
如果顧關山是他妹妹,誰把她打成這樣,沈澤去卸那人一條胳膊。
而沈澤沒有妹妹,顧關山是他心上的姑娘,沈澤能去把那人弄成殘廢。
顧關山哭得嘴唇通紅濕潤,眼眶也泛紅,眼裏汪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