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亮起,是滴滴打車的界麵。
沈澤又是一怔,才意識到顧關山那樣的性格不可能在這裏留著受氣——他倉惶地看了看四周,繼而又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包裝盒。
那個包裝盒被拆開了,旁邊散著條圍巾,看上去孤零零的。
沈澤對那盒子與其是眼熟,不如是意難平、念念不忘更為合適。
他斷斷續續在夢裏夢了它好幾次:從顧關山那晚上抱著盒子出現在那條街上開始,沈澤就在揣測那盒子到底是給誰的。
他猜測:可能是要給什麼野男人的,顧關山可能搭上了新的船,對他沈澤喜新厭舊了。
沈澤那段時間總是輾轉反側,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或許應該在運動會結束的那下午表白的,那是顧關山對他情緒最為外露的一,她那下午眼裏溫暖的笑意像夕陽;或許自己就是個棄婦,而顧關山實在不是個東西,對他算得上始亂終棄。
那些對‘她送禮物的對象’的揣測,加上顧關山涼冰冰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沈澤幾乎被嫉妒逼得發狂。
於是沈澤故意欺負顧關山,故意和她冷戰,可那姑娘不怕任何一樣東西。
她就是這麼個人,誰打她一錘,都像是打在棉花上。
這姑娘心裏自有一杆秤,有個目標,什麼都無法阻攔她,什麼都入不了她的眼,沈澤愛她這樣,卻也為此恨她恨入骨髓。
……
然後,沈澤在這裏,看到了那個被拆開的禮品盒,像一個女孩被揉碎的心意一樣,躺在地上。
沈澤聲音都在發顫:“這是顧關山……送來的麼?”
曲若一呆:“啊?”
沈澤將那條圍巾拿了起來,圍巾柔軟而溫暖,花紋簡潔大方,隻是沾了點菜湯。
他把那條圍巾攥在手裏,細細摩挲,繼而看向曲若。
沈澤沉默了很久,指了指曲若:“我回來再和你算賬。”
曲若氣急敗壞地喊道:“是你把她丟給我的!你早就該想到我會——”
沈澤衝謝真啞聲道:“我有事,先走了。”
“你不用不平衡,”沈澤啞著嗓子對曲若道:“老子放不過自己。”
——
沈澤沿著街道奔跑,冰冷的雨水細密地打在他的身上,色暗沉。
他不知道能去哪裏找到顧關山,手機和錢包她一個都沒帶,回家的距離頗遠,沈澤隻能沿著他們回家的路找人,像個傻逼一樣喊她的名字。
海浪衝刷堤壩,沈澤沒帶傘,片刻就被淋得透濕,他隻得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四處尋找。
有醜走過,肚子上綁著一袋長氣球,見到沈澤後奇怪地回過了頭。
有老太太挎著買菜籃子對沈澤指指點點。
下雨下得路上濕滑,沈澤摔了好幾跤,路燈亮起,地磚上蔓延著璀璨的燈光。
然後他終於在一條長凳上,看見了一個黑發的瘦削身影。
她身邊有幾個長氣球吹出的兔子和狗,椅子上綁著一個被雨水淋得亂七八糟的招商銀行的氫氣球,黑白分明的雙眼望向海的盡頭,睫毛纖長,氣質極淡。
沈澤心裏疼得猶如被攥進了海水,酸楚難當。
他想起他認識的別的女孩——
——那些女孩,或者大多數這年紀的孩子都幼稚而真,嬌氣又有些嬌憨,想要什麼有什麼,父母愛他們,將一切視為理所應當,猶如被世界愛著的孩子。
而眼前的這個姑娘隻有十六歲,卻在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世界,用那樣的態度去爭取自己的未來,眼神成熟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