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畫的?”
沈建軍吃驚地問。
沈澤不無驕傲地點了點頭。
沈建軍沉默了很久,由衷道:“——她是真的,前途無量。”
“而且你得對。”
沈建軍沉默了一下,在黑暗裏:“這是咱家的教育,唯一沒有出偏差的一次。”
——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路上的雪化了一半,又被凍了個結實。
沈澤踏了雙籃球鞋,套著自己的羽絨服,穿著牛仔褲和絨線帽,推門走進了他家旁邊的星巴克。
星巴克裏暖氣氤氳,一股阿拉比卡咖啡豆的香味撲麵而來,沈澤去點了一杯美式,在窗邊落座,等待另一方他正在等待的人的到來。
——昨晚他的父親了很多,沈澤明白那些話聽上去並不好聽,卻是真的。
他能做的隻有保護,以自己的讓步和底線為顧關山鋪平道路,卻無法讓她擺脫原生的家庭。
沈澤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幼稚和無力,卻又無可奈何,他握著拳頭,然後他看見了顧遠川推門走了進來。
沈澤重新打量了一下顧遠川。
顧遠川作為中年人其實是長得十分俊秀的,有種文質彬彬的模樣,沈澤想起以前做課外文言文閱讀時讀過的一句話:‘含氣飲露,則其清也’。
他點了杯紅茶拿鐵,端著來了沈澤的對麵。
沈澤麵對上他時總覺得很是出戲,因為顧遠川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我是顧關山的父親’——無論是從氣質還是外表上,他們的血緣紐帶都是如此的明顯以致密不可分。
另一方麵他又清晰地知道這個男人是——在這世上,傷害他的關山最深的人。
他冰冷、扭曲又喜怒不定,控製欲極強,將金錢看得極重,又極為暴虐。
“你來了?”
顧遠川沒甚情緒地問:“你想和我談什麼,腹稿打好了麼?”
沈澤忍了忍,道:“請坐。”
顧遠川落了座,閑適地望著沈澤。
沈澤低聲下氣地叫了一聲:“顧叔。”
“別叫我顧叔。”
顧遠川帶著絲嘲諷道:“不是要證明我是傻逼嗎?”
沈澤:“……我是想和您談談,關山去學美術的事情。”
出乎沈澤意料的是,顧遠川:“你看。”
沈澤本以為他會神色不虞,或者幹脆直接發難,指不定還會掀了桌子就走——他做了準備應對所有可能的反應,卻沒想到顧遠川如此順從。
沈澤抬起頭,望著顧遠川道:“我從來沒見過她那樣有才的人。”
“每個見過她的人都會這麼講,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我也沒見過她那樣優秀的人。”
沈澤:“她會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學習也好,畫畫也好……你什麼時候抽空看過她畫的東西嗎?
我是個外行,可連我都能看出她的靈氣。”
沈澤拿出自己的iPad,將顧關山完成的彩色漫畫遞給他看。
“很多大學畢業的人,都未必能畫成這樣子。”
沈澤艱難地,“這是因為她喜歡,所以才願意做。
如果你看過她畫畫的模樣……”
連你也會被觸動。
她就是那樣好,沈澤想。
顧遠川頓了頓,問:“你準備的就是這些情懷票?”
“你知道我為什麼阻止她學美術麼?”
顧遠川嘲弄道:“就是因為這些東西沒有意義,情懷啊,夢想啊,愛啊,什麼什麼的。
誰都會。
可到了該付錢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個樣子,用愛可吃不了飯。”
顧遠川又冰冷道:“——但是我很討厭浪費時間。”
沈澤微一頓,抬起頭看向顧遠川。
顧遠川盯著沈澤。
“——結論,我們已經有了。”
用自己為顧關山鋪平道路——他想。
麵子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