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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苑中學離市一中,是很有一段距離的。
顧關山和沈澤從公交車上走了下來,藤苑初中位於市裏的一個老居民區,觸目所及盡是青蔥蒼翠的爬山虎,爬在石磚砌就的坡上,冬日的爬山虎黃黃蔫蔫的,可春暖花開時,應是個樹木蓊鬱蔭涼的街。
沈澤哂道:“當時謝真他媽非要去藤苑上初中,藤苑升學率高……我媽就沒管,我是隨便按戶口所在地劃片去的。”
顧關山撓了撓頭:“我爸媽托關係送了我進去。”
“一年兩萬,三年六萬多……”顧關山嘀咕道:“托關係就花了十萬,算下來我三年初中也要二十萬呢,我總是看不懂他們花錢的套路。”
沈澤笑了笑:“關山,你的那個畫室在哪呢?”
顧關山笑了起來,拉著沈澤朝坡上跑,冬日明媚的陽光和樹影裏,大叔騎著自行車去買菜,筐裏裝著他的皮包,他咻地一聲衝下坡去——老居民樓下大媽們趁著暖,聚眾搓麻,啪啪的。
那畫室的名字叫明,一塊寫著‘明’倆字兒木牌掛在門口,上麵歪七扭八地印了幾個紅紅黃黃的孩手印,日曬雨淋的,有些褪色,有種歲月的美感。
‘明’畫室在區居民樓的一樓,有個院子,院子裏種著些瓜瓜果果,冬看上去有些荒蕪,角落裏堆著長毛的原木畫架,裏麵傳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顧關山調皮地眨了眨眼,示意沈澤不要話,拉著他悄悄開了門。
“張阮!”
裏麵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你畫的是個梨子不是個蘋果,就算鴨梨熟透了也不能用這種朱紅啊——”
女孩子狡辯道:“可是燈光挺紅的!”
“白熾燈都給你看出紅色來了……”那老師頭痛道:“檸檬黃。
拿檸檬黃,混點嫩綠……哎呀哎呀要混成草綠色……黃色多點兒!”
沈澤笑了起來,畫室裏擠擠挨挨,畢竟是個居民樓改造的,有種難言的活力。
牆上貼著學生的水粉畫和速寫,紅筆批了分數,花花綠綠的,有些人體都有些走形,線條不自信地反複描,顧關山穿過窄窄的走廊,地上還沾著新鮮的黃顏料。
另一個老師喊道:“休息十分鍾——不準吃靜物!張坤你給我放下那蘋果!”
“吃靜物考不上大學啊,都記住了。”
老師提醒道:“這就是這畫室的詛咒!香蕉爛了也不許吃!就畫這個爛出點兒來的……”
顧關山敲了敲門,笑眯眯地喊道:“向明老師。”
那老師回過了頭,吃驚地望向顧關山,那是個有些上了年紀,卻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秀的男畫家,正在拿著一隻蘸滿了普魯士藍的水粉筆給一個學生打陰影。
“山!”
向明老師驚喜道:“怎麼有空回來啦?
這都一年半了,怎麼樣?”
沈澤注意到顧關山的耳根有些發紅,她認真地回答:“挺好的,高中學業比較緊,前段時間被阮阮攛掇著投了個稿……下學期,就可以開始學美術了。”
向明老師一笑:“你爸媽終於同意啦?
真好……我從你初中的時候,就覺得你如果走畫畫這條路,肯定前途無量了。”
他在一塊抹布上擦了擦手,笑道:“今是怎麼了?
期末考試考完了嗎?”
顧關山羞澀道:“是……是的,老師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事情就。”
向明老師走了出來,一看沈澤,吃驚道:“這位哥是?”
“我……我的男……”顧關山艱難地,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介紹沈澤,介紹為男朋友的話實在是不合適,但是同學又太過疏離。
沈澤一笑,伸手過去:“向老師好,我是她以後的男朋友,我叫沈澤。”
向明老師笑著同穿著一中校服的少年握手:“——我姓李,不姓向……沈澤,你好。”
沈澤非常喜歡這個畫室的氣氛,卻又有點難以言的不爽——這地方離市一中實在是太遠了,如果顧關山要在這裏畫畫的話,應該一個星期都見不上幾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