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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他們在那個夜晚,手拉手一起走了回去。

早春的雨夜之後,漆黑的積雨雲散開,現出繁星。

顧關山和沈澤手拉手,回去的路上他們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橘黃路燈氤氳在水窪裏,顧關山看了看周圍的老建築和鐵柵欄,聲:“我還記得這兒呢。”

沈澤:“嗯?”

“我很的時候……”顧關山懷念地望向遠方:“我爸爸帶我騎著自行車,走過這條街。”

沈澤奇怪地望向顧關山。

她笑了笑:“我記得很清楚呢……我爸那時候還是個中學語文老師,騎著一輛1987年的自行車,那個車後座上安了一個紅色的遮雨的簾子,專門送我上下學的,他以前騎著車帶我穿過中關村,那時候的中關村啊……”

她想著想著,有點心酸地笑了起來。

這是沈澤頭一次聽顧關山提起她的父母,在那之前沈澤從不碰觸她的這個傷疤,怕她難受。

“那時候很好的。”

顧關山,“我爸年青的時候喜歡唱歌,唱李娜的黃土高坡,唱毛寧的濤聲依舊,唱心雨……‘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這些他都唱。”

顧關山停了停,站在路燈下,輕輕揉了揉鼻子。

“他以前騎著自行車,帶著我,經常走這條路,我們離開這裏也十多年了吧——這裏變了很多,”顧關山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水光。

她輕聲:“我爸唱歌聲音很大,特別混不吝,誰都不怕,所有人都看著我們,我爸就把頭上的帽摘下來,對他們行禮……我那時候還,在後麵的孩坐的凳子上坐著,呱唧呱唧鼓掌。”

沈澤怔怔地望著她。

顧關山溫和地笑了笑:“有什麼可驚訝的嗎,沈澤?”

“我時候,我們家很窮。”

顧關山溫文地道,她的側臉幾乎融進了夜色和迎春花裏:“他們管我管的很嚴,那時候確實也沒什麼收入來源……我媽讀博沒有收入來源,一個月導師給九十塊,我爸就是個普通語文老師,一個月工資二百一十塊人民幣,他們給我買一件羽絨服就花了一百二十八。”

沈澤:“……”

“他們那時候很好的。”

顧關山輕聲,“發瘋也是後來的事情,我有時候很懷念我時候,他們那時候還不會打我,有時候會誇我畫得好……當然了,也沒那麼好,他們逼我還是逼得挺緊的。”

她笑了起來,沈澤隻覺得有種不出的心疼。

顧關山:“……但是那些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我爸不會再騎那輛後麵有我的座位的破自行車,”她安靜地,“也不會再唱歌了。

信遊啊,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場雪啊,輕輕地告訴你啊……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啊……他都不會再唱了。”

沈澤那一瞬間心酸到幾乎窒息。

他沙啞地問:“顧關山,我一直很想問,你恨他麼?”

“恨?”

顧關山愣了愣,反問:“……沈澤,你問我恨不恨我爸?”

顧關山笑了起來:“我對他的恨都是很短暫的,人生很短,我沒有太多的力氣給他。”

沈澤心裏不出是什麼情緒,他問:“……那你不恨他?”

顧關山聞言,沉默了一下。

“我把他趕走了。”

顧關山平靜地:“從我的世界裏,徹底趕走了……盡管有時候,就像剛剛,我會突然想起他以前的模樣,他大聲唱歌的樣子。”

顧關山有點悵然地輕聲道:“……但也就這樣而已。”

沈澤沉默了很久,他牽著顧關山的手,冰冷的夜風吹過他們,枝頭的單櫻含了個花苞,像含了個溫柔的春。

沈澤拉著顧關山的手往前走,卻並不看她,問:“你喜歡你爸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