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她為什麼疼,為什麼哭,他再清楚不過了,隻是沒麵對。
沈澤站在門外,那屋裏是一片暖陽和花影,女孩子坐在紙前掉眼淚,掉了半,她抽了張紙巾擦了眼淚,擤了擤鼻涕,拍了拍臉——然後蘸了顏料開始在白紙上打形體。
她的手還有些抖,筆刷刷過紙麵的時候線條也是顫的,灰黃色的線在紙上劃拉的一條一條,動作非常頑強。
人生能遇到這個女孩子,是多幸福的事情,像是整個人生都有了奔頭有了目標,沈澤想,怎麼能放她走呢?
怎麼能——放她走呢?
——
柏晴買了飯回來,在開水間給顧關山泡了一碗湯達人酸辣杯麵,兩個人蹲在凳子上,柏晴非常放得開,一手捧著飯盒,吃飯的姿勢,非常的民工……
柏晴注意到顧關山眼睛發紅,問:“又哭了?”
顧關山也不瞞著她,實事求是地點了點頭:“嗯,我壓力有點大。”
“藝考壓力確實不……”柏晴歎了口氣,“但是像你這樣這麼早壓力就這麼大的應該還是少見。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你已經很好了。”
顧關山笑了笑,蹲在凳子上呼嚕方便麵,對柏晴:“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做什麼?”
柏晴眨了眨眼睛:“我比你鹹魚多了,也沒什麼想考美院的想法——但是我倒也理解你,你麵對的各方壓力至少是我這種普通考生的十幾倍。”
顧關山笑了起來:“是啊,你還記不記得那年那個什麼少年組合……什麼bys來著,他們中考的那幾?”
柏晴揮了揮手:“別了,二十萬人爭著給他輔導物理。
要我還中考?
我早就被我的家教軍團嚇出屁了。”
顧關山噗嗤笑了出來,抱著杯麵碗,叉裏麵的叉燒吃:“我也有點那個意思,但是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哭不是因為這個。”
柏晴:“嗯?”
“我是過不去我心裏的那關。”
顧關山,“我從來沒在畫畫上碰過這麼多壁,我一直在懷疑自己,我這樣碰壁,這樣苟且地考上一所學校……”
柏晴寬容地幫她完:“……你心裏無法接受。”
顧關山點了點頭。
“唉……”柏晴歎了口氣:“不這個了,反正我也看不懂,我內心戲比你少點,我就想好好畫畫,先升學再。
我也喜歡畫畫,但是我沒被逼到你這程度上,大概是因為腦回比較淺,沒你們聰明人那點彎彎繞……”
顧關山:“我難道腦回就比較深嗎?
!”
“你這種人,”柏晴夾著塊紅燒肉指向顧關山,“就是那種聰明人的頭腦,想得又細,容易鑽牛角尖,但是沒辦法。
這種牛角尖你隻能自己克服,或者終於找到一個解決方法。”
顧關山不爽地問:“難道還有別的從牛角尖裏鑽出來的方法嗎?”
柏晴:“還有人根本不會鑽牛角尖,比如我。”
顧關山:“……”
顧關山被硬堵了回去,憋得不行,悶頭喝方便麵的湯。
柏晴喊她:“誒誒給我倒點……711這個米飯真的好難吃啊,大寫的拒絕,沒有點湯真的受不了……”
顧關山嫌棄地給她倒了酸辣湯,柏晴滿足地將米飯扒拉完了,窗外夕陽西下,她突然問:“剛剛站在門口男生是誰?”
顧關山一怔:“……誒?”
“我看他提著飯。”
柏晴迷惑地,“長得挺高挺帥的,有點狼狗的感覺,我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朝外走。”
顧關山迷茫地皺起眉,道:“啊?
我不知道……是畫室同學麼?”
“不是,稍微有點眼熟,大概見過一兩麵……可能是送外賣的吧。”
柏晴揉了揉眼睛,將便當盒子扔了,擼上袖套。
柏晴頓了頓,又不理解地道:“但是隻是送個外賣嗎……?”
“——我看著他走的時候,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