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3 / 3)

凱瑟琳擔憂道:“要不要去醫院掛個急診看看?”

顧關山想起自己還沒醫療保險——去醫院一趟等於和自己的計劃再見,斬釘截鐵道:“醫院太貴了,回家的時候我去藥店買點藥就行。”

凱瑟琳摸了摸她的頭,友好地:“有個藥挺管用的,叫泰諾,但是吃了之後可能有點嗜睡。”

顧關山一聽就聽不懂:“能……能幫我寫一下嗎?”

凱瑟琳找了張紙來給她寫了,一邊寫一邊問:“你男朋友最近怎麼樣呀?”

顧關山迷迷糊糊道:“鬧脾氣,不知道怎麼了。

因為他問我想要點什麼,我沒告訴他……男人真的太難懂,跟他賣萌都不好用,看來是真的氣。”

凱瑟琳:“他……怎麼生氣的?”

顧關山往桌子上趴,委屈地:“……可我想他了。”

中午的餐廳裏滿是陽光,凱瑟琳伸手一探顧關山的額頭,擔憂道:“下午的課你不要去了,我幫你和教授一聲,回頭把我的筆記給你複印一下,你真的發燒……”

顧關山嗯了一聲,了謝謝,慢吞吞地背上包,從餐廳裏走了出去。

樓外是車水馬龍的一座城市,顧關山一個人沿著林蔭路往回走,手機屏幕上仍是沈澤那句平平淡淡的晚安。

路邊是樹和咖啡館,顧關山一路擠著公交回去,路過公寓樓旁的破藥店,和藥店裏的拉美裔女人艱難地比劃了半——她回去才發現多買了兩盒噴嚏藥,因為將‘流鼻涕’成了sneeze,打噴嚏。

在這裏生病的原則是能捱則捱,顧關山將藥咽了下去,人漂泊在外,她想,生病實在是太貴了。

什麼叫漂泊,這就是漂泊。

她的出租屋裏空無一人,百葉窗底下滿是灰,餐桌上走的時候什麼樣子回來的時候就是什麼樣子。

留學,本就應該是寂寞孤獨的。

百年前,第一批公派留學生漂洋過海——他們所麵對的就是無盡的寂寞和孤獨。

那些年輕人沒有同類,幾乎是第一批走出國門的國人,膚色分類著人群,黃皮膚的他們不被白人或黑人的文化包容,而在那種無盡的孤獨中,支撐他們的,隻有一顆向學的心,和對故土的向往。

——歸來吧,歸來喲,浪跡涯的遊子。

她吃完藥,鼻子已經塞了,顧關山向窗外看去——像是尋找故鄉的棉絮般的積雨雲。

而窗外的雲猶如草原上的羊群,衝過芝加哥高樓林立的街道。

——這裏連雲都是不一樣的,一萬公裏之外的他鄉飄不過她故鄉的雲。

顧關山模糊地想,連欺騙自己,正和沈澤身處在同一片空下都辦不到。

她摸出手機,給沈澤發了一條微信:“我想你了。”

沈澤沒有回複。

他肯定睡了,顧關山想,明沈澤還有課——高等數學B和商務英語再加個經濟學,個個都讓他頭疼到爆炸,哪能淩晨三四點還不睡覺呢?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她還是難受。

顧關山蜷縮在床上,鼻子塞著,燒得臉色通紅,眼淚一滴滴地往外流。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

她想家,想自己的愛人,想那些絢爛的日子,想他們高中時的煙火和春。

顧關山淚眼模糊地褪下戒指,抓著它,猶如抓著湍流中的稻草。

她將戒指緊緊地捏在手心,告訴自己——這才哪到哪呢?

未來還有那麼長。

那麼長,那麼長。

顧關山哭得都哽咽了,一雙手顫著,摸出手機,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發了一條微博:

‘……我好想你啊。

她眼裏淚水酸楚,點擊了發送。

然後感冒藥的藥效終於模糊地湧了上來,帶著股無法抗拒的睡意——顧關山蜷縮在自己的被窩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