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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二月,芝加哥的晴,路邊的積雪一片片的,顧關山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走在街上,抵禦著寒風的侵襲,她結了上半年的一筆稿費,打算和同學約一波,改善一下被自己的廚藝和aneen荼毒的生活。

她下了公交車,踩著雪往購物中心走的時候,沈澤卻打來了電話。

顧關山抖抖索索地戴上耳機,喂了一聲。

沈澤誠實地:“我明去見你爸。”

顧關山一愣:“啊?

你去見他做什麼?”

耳機裏,沈澤的聲音道:“你想過原諒他嗎?”

顧關山笑了笑,平靜地:“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我兩年前就和你過,”顧關山溫和道:“——我把他從我的世界裏趕出去了。”

沈澤那頭沉默了一下。

顧關山淺淡地問:“沈澤,他是要問我的近況如何嗎?”

沈澤艱澀道:“……我明白了。

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我一個字都不。”

顧關山隔著手套撫摸一棵光禿的梧桐樹,語氣猶如吹過樹梢的風。

她:“……我最近過得很好。”

“課業比較忙,我這個學期蹭了好幾門別的學校的課,我們學校畢竟還是專門搞藝術的,人文方麵何止是薄弱……”她停頓了一下,溫和道:“隔壁芝大就好多了,上個星期我去偷偷聽了他們幾節課,我有幾個認識的姑娘在那裏,他們帶我進去的。

講的確實很深奧,有點跟不上。

課下還有人給我傳本本,要我的手機號——”

沈澤憤怒道:“誰他媽敢要你的手機號我把他腿都打折!”

顧關山笑了起來,壞壞地:“我告訴你,沈澤,是個白人哥,棕色卷發,藍眼睛,好像還有八塊腹肌——”

沈澤非常生氣:“你把他電話號碼給我我懟他!”

顧關山嘲笑他:“沈澤你英語不行。

你這個學期能過六級嗎?

我問你一個單詞basard,是什麼意思?”

沈澤憤怒地喊道:“少看不起人了,奶油凍!我點菜的時候見過!”

顧關山:“那是usard,蛋奶凍。

basard是混球私生子的意思。”

沈澤:“……”

顧關山忍著笑,終於不調戲他了,道:“我沒給他,你放心吧。”

沈澤這才從鼻子裏高貴地哼了一聲……

“我沒有在打工,也沒有去刷盤子。”

顧關山又溫和地:“我平時的收入來源基本都是畫稿。

憑稿費過不上什麼奢侈的生活,但是能ver每個月自己一部分的開銷……”

她清淺而平淡地:“——活得雖然累,但很充實。”

“……所以,讓他放心吧。”

沈澤一怔。

那大概是顧關山所能作出的最大的讓步,沈澤想。

剩下的所有傷痕,隻能交給歲月來衝淡。

……因為那都是實打實的,持續多年的傷害。

那個躲藏的、渾身傷痕的顧關山曾經哭著坐在他們區的樓下,圖畫本被撕得稀碎,絕望的淚水一滴滴地往下落。

十六歲的顧關山誰都不敢相信,自卑又敏感,那種傷痛無人可以抹消。

在她該被捧在手心的時候,在她該被嬌慣,在她該被拍著肩膀‘放心大膽去做,我在你身後’的時候,她的父親對她揚起的是皮帶。

這是一道無法被抹平的山穀。

是一條無法縫合的外科傷口,是一根被打斷了接不上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