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那未知恐懼的始作俑者已攀上我的肩膀,用她尖利的指甲劃過我的脖頸。憑借僅存的一點天師尊嚴,我還能在極度驚恐中與其對峙,沒有被嚇到昏迷。
“本天師在此……何方妖孽如此,如此大膽,還不退下……”雖然我沒有被鬼怪襲擊的經驗,但結合祖父的口頭敘述以及一點點戲劇加工,我戰戰兢兢說出了我的台詞。
“天師……啊,真有趣啊”,從她的聲音判斷,背後的女鬼絲毫沒有被我唬住,語氣中反而生出一股嘲弄,“你差點壞了我主人的好事,怎麼,今天還想壞了我的好事?”
她的手指在我的頸部反複摸索,這個本來具有色情意味的動作,在她的演繹下顯得僵硬且多餘。我知道她下一步的動作,作為一個女鬼,她接著肯定要對上我的口鼻,如同嗅一口鼻咽般,吸走我身上屬於人的精氣。
那她可就失算了——我作為一個鬼的事實,或將成為她鬼生最大的驚喜。雖然黑夜中的我看起來與人無異,能吃能睡,但我卻沒有人的心跳,脈搏,更沒有所謂的精氣。所以本質上講,在這個世界,晝夜交替,四季往複,我一直都是鬼。
果不其然,我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印證。身後女鬼試圖吸食我的精氣,卻三番五次無法得手,詫異間放鬆了對我的鉗製。我抓住時機,向前一撲,和她拉開了距離。
“你居然,居然,也是鬼——這怎麼可能——”黑暗中,女鬼的聲音因為驚異而變形,發出類似勺子摩擦餐具的響動,慎人異常。看來做鬼並非高枕無憂,也容易被其他鬼嚇到花容失色。
“二景飛纏,朱黃散煙,氣攝虛邪,屍穢沉泯,和魂煉魄,合形大神,令我不死,萬壽永全,聰明徹視,長亨利貞——”我趁著她失神大意之際,趕忙叩齒三通,以右手第二指撚左目眥下,念起拘魂製魄的咒法,“常當視之,無所不辟”。隨即,黑暗中一道金光閃過,直直打在女鬼身上,她身形一散,發出一聲哀嚎。
沒想到,我就背過一次的咒語,居然真的起了作用,想必是祖師爺眷顧,讓我不至於喪命於此。我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警惕地環顧四麵,然而入目皆是黑暗,不辨蹤影。
理論上來講,我的咒訣已然生效,但我手中沒有法器,拘魂製魄後理應如何,我閱讀天師教材時並沒有在意。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李魄的安危。
“李魄,你到底在哪兒啊?你能聽見麼?”等到四周不再有奇怪的動靜,我開始一邊慢慢移動,一邊向黑暗中低聲問詢。他這個人雖不通法術,但陽氣旺盛,渾身正氣,應該沒那麼容易被鬼物侵邪。
我正在一團漆黑中努力判斷李魄的位置,突然間,那幾隻原本熄滅的燭台又有火光搖曳,撲閃幾下,恢複了光亮。兩隻掉在地上的手電筒也突然恢複,在地上投射出兩條長長的光軌。
借著光亮,我看見李魄躺在矮台不遠處的地上,手槍和一枚彈殼散落在他手旁。我急忙跑過去,蹲下身,試探他的鼻息和脈搏——還好,他三魂七魄都在,麵色也無異常,應該隻是暈了過去。
“李魄你醒醒,聽得見我說話麼?你醒醒……”他這種情況,人工呼吸不太合適,心肺複蘇也派不上用場,我隻得盡力搖晃他的胳膊,試圖將他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