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日的芳草 7.夏日的芳草
[英國]傑弗理
盡管使我心神激越的許多感情那麼濃烈，盡管我與大地、陽光、天空、星鬥與海洋的一番歆合那麼親切——這種感情動人心魄的深切是任你怎麼來寫也寫不出的。
我踏著芳馥的淺草向上走去。而隨著每一步的攀登，我心境的感受範圍似乎也更加寬闊。隨著每一口清純氣息的吸人，一個更加深沉的渴望正在不覺萌生。甚至連這裏太陽的光線也更加熾烈而妍麗。待到我登上山頂，我早已把我的卑微處境與生活苦惱忘個幹淨。我感到我自己已經一切正常。山頂有塹壕一道，行至其地，我沿溝緩緩而行，稍事歇息。溝的西南邊上，一處坡麵坍陷，形成裂口。這裏下臨一帶廣闊沃野，其中盛植小麥，景色頗佳，周圍青山環抱，宛如一座古羅馬圓形劇場。山間有通路隘口，折向山南，天際遠處則為白雲鎖閉，不可複見。各處村屯農舍多為林木陰蔽，故此地堪稱絕幽。
這裏的確幽靜異常，惟有陽光與大地為伍。我躺在草上，開始從靈魂深處與大地、陽光、空氣以及那渺不可見的遠海慢慢絮語。我想到大地的堅實——我甚至覺得它將我載負而起；並從身下如茵的綠榻那裏傳來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大地正在和我交談。我想到那流蕩的空氣——以及它的純淨。這正是它的美的所在：它撫摸著我，並把它自身的一部分也給了我。我又與大海談話；——雖然它離我很遠，在我的想象之中，我仍然看到了它綠岸近處的蒼翠與遠洋深處的蔚藍——我渴望獲得它的力量、秘密與光榮。然後我又與太陽對語，渴望從它的輝煌與燦爛中，從它的堅忍不拔與不知疲倦的馳驅中，找到那和靈魂相仿佛的東西。我抬起頭來仰對著頂上的藍天，凝視著它的深邃，吸吮著它的絕妙的色澤和芳馥。天上的那些采擷不到的花朵裏的濃鬱蔚藍把我的靈魂也吸引了去，使它在那裏得到安息；因為純淨的色調能給靈魂帶來靜謐。憑著這一切我祈禱了。我的靈魂體驗到了一種完全不可言診的感情；相形之下，祈禱反而顯得微不足道，而語言更是這種感情的一個粗糙標記，——隻可惜我除此再沒有別的辦法了。憑著蔚藍的天空，憑著那光透幽徑的滾滾炎陽，一個新的縹緲的“以太”海洋正展開在我的麵前。憑著那環抱宇宙周流八垠的爽氣清氛；憑著那喧囂在岸邊的大海——近處雪浪翻舞的碧海與遠洋的深海；憑著載負著我的堅實大地；再憑著芳馥的茴香，它們的小花我常撫摸；憑著芋芋芳草；憑著那經手一搓便順指滑落的粉鬆白奎，我祈禱了。我搓搓土塊、草葉與茴香，吸吸周流寰宇的澄鮮空氣，想想大海與蒼天，伸伸手臂來讓陽光愛撫一番，並俯首在草上以示虔誠——我正是這樣來祈禱的，這時我衷心盼望這樣或許能接觸到那個比上帝更高的不可言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