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5月在日本東京召開的第四十七屆國際筆會邀請我出席,我的發言稿就是在病房裏寫成的。我安靜地在醫院中住滿了第二個半年。探病的客人不斷,小道消息未停,真真假假,我隻有靠自己的腦子分析。在病房裏我沒有受到幹擾,應當感謝那些牢牢記住“文革”的人,他們不再讓別人用他們的血在中國的土地上培養“文革”的花朵。用人血培養的花看起來很鮮豔,卻有毒,倘使花再次開放,哪怕隻開出一朵,我也會給拖出病房,得不到治療了。
經過半年的思考和分析,我完全明白:要產生第二次“文革”,並不是沒有土壤,沒有氣候,正相反,仿佛一切都已準備妥善,上麵講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要是拖長一點,譬如說再翻一番,或者再翻兩番,那麼局麵就難收拾了,因為靠“文革”獲利的大有人在。
我用不著講下去。朋友和讀者寄來不少的信,報刊上發表了讚同的文章,他們講得更深刻,更全麵,而且更堅決。他們有更深切的感受,也有更慘痛的遭遇。“千萬不能再讓這段醜惡的曆史重演,哪怕一星半點也不讓!”他們出來說話了。
建立“文革”博物館,這不是某一個人的事情,我們誰都有責任讓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牢記十年慘痛的教訓。“不讓曆史重演”,不應當隻是一句空話。要使大家看得明明白白,記得清清楚楚,最好是建立一座“文革”博物館,用具體的、實在的東西,用驚心動魄的真實情景,說明20年前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大家看看它的全部過程,想想個人在十年間的所作所為,脫下麵具,掏出良心,弄清自己的本來麵目,償還過去的大小欠債。沒有私心才不怕受騙上當,敢說真話就不會輕信謊言。隻有牢牢記住“文革”的人才能製止曆史的重演,阻止“文革”的再來。
建立“文革”博物館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惟有不忘“過去”,才能做“未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