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太尉也結結實實哽住了,待回過神時,幾乎連氣都喘不順:“那殿下同小女也有婚約在先,當年是皇上親口所指,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婚約視作兒戲!更何況……此女為未孚後人!怎配嫁入宮中?又怎配為殿下正妃?她定是有備而來!其心可誅!”
卓聞的聲音透過寬大的青袖傳來,涼涼的:“這位太尉,你到底對先師有什麼意見,憑個什麼老是揪著我不放?”
喬太尉擰過腦袋,慘白的臉又變得通紅:“有些事旁人不知,臣為官三朝,有些事卻是清楚得很!眾人皆道未孚乃一忠臣奇人,隻能看見史書上載她如何守靖攻衛,如何的鞠躬盡瘁,可又有誰知那未孚竟是無恥逆賊,當年衛兵攻到了城下,一番苦戰後已見轉圜之勢,不想她竟……”
一聲冷寒之音打斷了太尉的一段激昂言語,隻見王闕不知何時已起身抽出長劍,遙遙指向太尉,銀光似星輝,映著太子殿下平靜卻冷到了極處的麵孔:“請……太尉慎言,這番忤逆之言,若是先祖寧王在世聽見,定要將太尉五馬分屍,九族株連。”
喬太尉先是懵然,卻也立時反應過來方才的確是口不擇言了,立時身子軟了半邊,那群跟著他來壯聲勢的文武官也個個如坐針氈,都恨他怎的就如此失了智,生怕牽連了自己。
卓聞似笑非笑,定定望著喬太尉許久,忽然開口道:“太尉,你可知先師為何稱作未孚?”喬太傅愣愣的,並不答,她笑容便又深了一分,芙蓉麵孔如此笑起來,叫人心驚膽戰,“隻因先師野心昭然,睚眥必報,若說品性,也著實算作陰險狠辣,且反複無常,喜怒不定,無人敢輕信,而在下不才,雖說那兵家策論五行八卦不如先師精通,可是這脾性,倒同先師有九分相像,如今太尉公然辱罵先師,罵得振振有詞,我卻是不能忍的。”
喬太尉心中已生了懼意,卻仍礙於顏麵,仍強辯道:“你又能如何?”
卓聞笑歎:“既然太尉說我有備而來,那我便將備下的一些東西都抖出來,讓太尉看看才是。”
她伸手,白露遞上早已備好的錦盒,她笑得更是開懷,在手中細細摩擦一番,道:“就請皇上先過目罷。”
喬太尉等人都不知她到底備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想必此人也是做多了虧心事,此刻便覺得那錦盒裏裝滿了不可見人的小辮子,哆嗦著清灰的嘴唇強作鎮定,隻見皇帝打開那錦盒,從中摸出一張寫滿字的紙來,讀了大半,表情竟變得微妙且複雜,也不知是怒還是無奈。
卓聞又道:“皇上若是看過,便也交由太傅瞧瞧吧,否則再等個一時半刻,太傅便要急死了。”
皇帝分明有些尷尬,咳了幾聲,便將那紙又丟進錦盒中,叫太監遞了去,喬太傅再也顧不得麵子,抓來便看,一目十行,待看到最後,又是怒發衝冠之狀,他忽然厲聲道:“喬子樺!你可真是給我長臉!”
喬子樺更是不知原由:“父親何出此言?”
“你自己看!”他多說一字都覺得十分丟人,隻將那紙擲在她的身上,鐵塔似的身子直抖,喬子樺莫名拿起,隻看一眼,混身便已涼透。
因為那上麵,是她的字跡。
皇帝的目光已有些意味深長,叫喬太尉十分難耐,他又恨恨瞪了這不爭氣的女兒一眼,才終作低微狀,道:“皇上,臣教女無方,今日……今日之事,是臣魯莽了,請皇上責罰,請殿下責罰。”
王闕顯然清楚那盒子裏到底是什麼東西,隻將長劍收回,眼睛卻是望向王策,似有些憂慮。
皇帝欲言又止,還是道:“罷,這並非……咳,並非朕與你所能預料,莫要再提了。”
喬太傅大掌抹了把額上的冷汗,竊喜那錦盒中的玩意並非他諸多小辮子中的一條,可再瞧愛女,仍握著那紙,麵色撲了白粉一般,又是氣得喉嚨發幹,這殿中一刻也坐不得,再三告罪,攜著喬子樺離開了,同他一黨來殿中坐鎮的文官武官更是顏麵盡失,訕訕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