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子樺咬了咬牙,作勢要上前扯住他,卻發現他早已是一副警惕之態,躲得飛快,她一怔,麵上的溫軟之意悉數崩裂,她忽然厲聲道:“王策!兒時你救了我,不久前我又害你入了死門,是我欠你的,如今我要還你,你卻不領情麼?”
王策轉眸望著她,那一張姣好的麵孔已扭得不成樣子,他忽然想笑,也忽然明白為什麼平日裏卓聞十分樂意看著旁人為著雞毛蒜皮的事情急得跳腳,因為這副樣子,確然十分好笑,他平靜道:“喬子樺,何必?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你,除了我,誰都可以給你。”
喬子樺氣極,眼淚卻仍一顆顆落下:“可我隻要你,王策,我可以不要太子妃的身份,我可以不做喬家的千金小姐,你喜歡這宅子,我們就在這宅中過著靜好的日子,如何?”
初時王策還算聽得仔細,可待聽完了她的話,王策的麵孔竟變得漠然,他淡道:“和你?不,永遠都不是你。”
院中靜了下來,喬子樺仿佛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冷水,從頭頂僵到了腳趾,她眼睜睜看著王策走遠,忽然嗬道:“今日.你若走出這宅子一步,必定活不過半日!”
這威脅竟奏效了,王策真的停下腳步,偏頭望著她:“哦?為何?”
“在這衛國,也到處有著我們喬家的眼線。”喬子樺像是要使出渾身的力氣來嚇他,杏目瞪得愈發圓滾,“慕容家!趙家!甚至……甚至江家也在早些年被父親安插進了眼線,你能躲到哪裏?若被發現,無非就是個死罷了!”
喬子樺吃定了那不顧一切從死門逃出的王策是惜命的,他就算厭她到了極點,這宅子外便是刀山火海,他怎敢邁出步子,白白去送死?
王策果然不動了,他安靜地站在門前,垂著頭思索了一會,忽然道:“那我留下。”
喬子樺呆若木雞,早已經握在手中準備好的短劍重重掉在地上,將地麵戳出了深深一道口子。
這溫家的宅子,到底還是有些地方同那環境中不同了。
王策坐在偏室的棋房中,抬手輕觸棋盤的邊緣,若有所思。
宅中空蕩蕩,四周雜草叢生,人跡罕至,四處一望,雖有些陳舊寥落,但除了未孚曾住過的那間屋子,其餘的,都被打掃得極為幹淨,就連這破舊的棋盤都摸不到一絲的灰塵。
王策抬眼朝著站在屋外,正盯著他的喬子樺望去,問道:“這裏是你打掃的?”
喬子樺早沒了一早的霸道勁,竟露出幾分怯色來,搖了搖頭。
王策有些詫異,他抬手摸了摸臉頰,確認是沒有將那張醜麵皮戴在臉上的,那她此刻這副形容又是為了什麼?明明是她將自己挾來的才對吧?
“你怕我?”王策問道,心中卻又很快否定,“你莫不是在躲我?”
喬子樺又是搖頭,她死死咬著唇,半晌,問道:“你答應留下來,真的隻是因為怕死?”
王策將棋子一粒粒擺在棋盤上:“自然,好不容易從死門中逃出,我身上金貴的玩意,唯有這一條命了。”
喬子樺的臉上,便又浮現那種亦悲亦喜的神色,她輕輕歎息,轉身回了屋子。
傍晚,王策在宅中四處走著,竟在早前溫蘇的臥房中尋到了一包花種,他頓時生了些興致,也不在意種子會不會發芽開花,便有樣學樣,記著溫蘇的動作,將那一整包種子都種下了,他提著兩大桶掘出的硬土,堆到溫宅的門前,默默向四周掃了掃。
長街空蕩蕩,隱約可見遠處拐角的燈火通明,鼎沸人聲,唯有零星幾個乞子,蜷在牆下半死不活。
王策深深望了那幾個乞子一眼,將要轉身,喬子樺冷冰冰的聲音忽然傳來:“你要逃?”
她手提一壇酒,壇上還疊著些醬菜醬肉,緊緊盯著他看。
王策淡定道:“你見我的方向,是要出了宅子嗎?”
喬子樺又向前幾步,狐疑地打量他滿身滿手的泥土,神色終於漸漸平和,也頓時意料到剛剛的自己愈發疾言厲色,她十分窘迫,小聲道:“抱、抱歉,可是你……這是做什麼?”
“後院光禿禿的,我便想著種些花草,否則整日悶在這宅子裏,也著實無趣。”
喬子樺忙道:“阿策,我們不會永遠在這裏的,等風頭過去,等爹爹備全萬事將王……”她猛然驚覺,連忙閉上嘴,雙手攥緊了托酒的麻繩,勉力掩著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