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燕燕們聽了此話,也隨之笑了起來。
寧王麵不改色,仍十分謙和:“姑娘說笑了,那封信,是本王寫著玩兒的。”他見麵前的人都僵了臉,便愈發耐心似的,低聲道,“彼時姑娘非本王不嫁,哭鬧著尋死,本王實在無法,還是未孚先生開解本王,為不辜負姑娘真心,在迎娶前必要考驗一番,若本王無皇室之名,也無金銀作襯,姑娘……可還會有感天動地的真情呢?”
姑娘的指甲險些將帕子戳破:“王爺您、您……”
寧王似有些遺憾地望著她:“姑娘何苦?若下次想嫁,便直言要嫁的是王爺的富貴,而非做本王的妻子,姑娘……著實也叫本王傷心了些時候。”
那姑娘驚呆了,隻聽得刺啦一聲,這文質彬彬的一介女流,竟徒手將帕子扯成了兩截,那上麵繡得是一對交頸的鴛鴦,一隻落在了地上,寧王彎腰將那一半拾起,遞在姑娘手中,不再言語,轉身而去,眉眼仍是那樣好看,卻寫滿了疏離。
日月移走,姑娘成了老姑娘,寂寞伴著年歲常綠的藤蔓爬了滿牆,她從此成了眾人口中貪圖富貴不念真情的笑柄,了了一生,無人在意她到底何去何從。
這是一樁趣事,一個笑話,笑這人世間所謂的真情,竟抵不過金銀富貴,所謂的長情不悔,卻也被一封隨手寫來的玩笑書信戳透,驗出了那海誓山盟後的虛假與獻媚。
這段故事,還是薛鶴講給王策聽的。
那時王策年紀尚小,聽一半忘一半,如今記起,望著喬子樺故作理直氣壯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故事裏的姑娘,那姑娘許是真的愛著寧王,就如同喬子樺多年來不知疲倦地遞來那一封封酸掉牙的情詩,可為了太子妃的寶座,為了後半生的榮耀,所謂的情愛,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溫宅如此靜好,她卻整日苦於無人給她端茶遞水,這嬌生慣養的喬子樺,注定是過不得苦日子的罷。
王策從未愛過她,可如今想來,心中卻有些微微的涼,他想著,這被人欺騙利用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薛鶴站在他的麵前,仿佛已將他裏裏外外看了個透:“二殿下,可是難過了?”
王策淡淡笑了:“難過談不上,畢竟眼前站著這些個要取我小命的人,我還哪有難過的心思?”
薛鶴道:“二殿下,別歪了心思,你的身手不差我是清楚的,可隻要一名暗衛,便能輕鬆要了你的命。”
王策平靜地飲著茶:“橫豎都是死,我便拚一拚好了。”
這向來挨打挨罵不還手,受了委屈心裏的藏的小窩囊皇子竟說要拚一拚?薛鶴覺得許是自己耳朵壞了,剛一個愣神,便聽耳邊一聲響動,一隻長劍已抵上了他的喉嚨,幾名暗衛雖反應極快,卻因王策與薛鶴離得太近,隻得同樣齊齊亮出家夥,也將王策逼在了裏頭。
“二殿下所謂的拚,便是拉著我一同送死?”薛鶴麵上並無懼色,隻悠悠問道。
王策動也不動:“太傅長了一張能言善辯的巧嘴,黃泉路上若有太傅相伴,策必然不會孤單。”
刀尖兒對著刀尖兒,二人皆被懸在了生死一條線上,卻又都悠然得仿佛老友相談,薛鶴的目光中便多了些許審視,許久,他忽然輕聲一笑:“阿策,如今你這副模樣,殿下若是見了,定也能放下心了。”
王策握緊了劍柄,麵上雖沒有表情,喉嚨卻有些發緊:“什麼意思?”
薛鶴朝著一旁的暗衛使了個眼色,幾個人便都收了家夥,遠遠站到了後頭,他似是忘了王策的劍尖還抵著喉嚨,隻皺著眉頭掏來掏去,最終從袖中掏出一隻木牌來,遞到他的麵前:“這是殿下要我帶來的,在場的幾名暗衛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了這牌子,他們便會聽你調令,隨你一同出生入死。”
“他們分明是兄長派來殺我的人。”王策冷冷掃了他們一遭。
“同外人,自然是要這樣講。”薛鶴又將那木牌推了推,“你與殿下情同手足,他怎會忍心?隻因二殿下身份實在特殊,局勢所迫,不得不給皇上等人一個交代,殿下的為人,你竟還信不過嗎?”
身後一群暗衛目光灼灼地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