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生辰宴,滿座的姑娘都非常的憋屈。
賀詞與賀禮流水似的一一呈過,寧王仍端著一派謙和,各自謝過了,可那一個個天仙似的姑娘卻是看也不看,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未孚的身上,時不時俯身過去,關切道:“本王隱約記得先生不擅飲酒,本王命人將這酒換成清茶可好?”
未孚姑娘垂著眸,長睫遮著那雙冷潭似的眼,淡道:“那便有勞王爺了。”
寧王笑了,看得宴上一眾姑娘紅了臉,卻也狠狠咬了牙。
沒過多久,王爺又蹙起眉頭,朝著未孚道:“飯菜先生動得少,可是不合胃口?”
未孚擰起柳眉,冷冷淡淡朝著殿下一掃:“在下實在不喜人多喧鬧之處,便先告辭了。”說罷,起身朝著寧王與皇帝一揖,別過腦袋,就這樣走了。
老皇帝瞧著她纖細的背影,方才鬆了口氣,想著寶貝兒子這下總能放下心來好好挑媳婦,卻不想未孚走了,寧王卻也是如坐針氈,隨意找了一番托詞,又同品級高的幾位朝臣挨個敬了酒,竟也腳底抹油,跑了。
殿中的姑娘們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心中已有了分曉,瞧著高高在上的寧王麵向未孚時竟是一副卑躬屈膝之態,這王妃的位置到底會落在誰的手裏,想必眾人的眼睛已是雪亮了。
於是這生辰宴也變得索然無趣起來,老皇帝更是沒了心思,上上下下幾番寒暄後也都散了,大家心中也掂量出了自己在寧王那處到底是幾斤幾兩,大多都死了心,可偏偏就有那麼一個勇敢的姑娘,天生一腔不撞南牆不死心的魯莽。
這姑娘係哪家朝臣,又生得何等貌美已是無處考究,隻她那日日吵嚷著非寧王不嫁的瘋狀便已足夠叫人過目難忘,說來好好一個姑娘,那日生辰宴上見了寧王後便癡了,今日拿刀抹脖子說是昨夜月老托夢給她,她與寧王是天作之合的一對,若不立即成了婚便要遭天譴,明日又扯著白布要上吊,哭啼著哀嚎哪怕嫁給寧王做個小妾也好。
總之,她這驚天動地的行徑到底還是鬧進了皇帝與寧王耳朵裏,皇帝直念著造孽,眼睛瞟著寧王:“叫你挑,叫你不娶,你叫人家姑娘為你吃了多少苦?這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若是因著你去了,往後你可如何安心?”一麵說著,一麵眼睛抽筋了似的,直瞪著未孚。
未孚靜靜坐在一旁,恍若瞎子聾子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寧王輕輕歎了口氣,跪在皇帝麵前道:“父皇息怒,兒臣自會處理。”
皇帝忙道:“你打算娶了?”
寧王笑道:“若她對我的情意是真的,我為何不娶呢?”
這一日,那姑娘正燒了一噴滾滾濃煙的炭火,踮腳掩了門窗,揚言要將自己嗆死,來世去找寧王再做一對佳偶鴛鴦,這邊剛吼了一嗓子,那邊收來了寧王的一封信,姑娘立時一腳踢了炭盆,欣喜若狂地拆來看,一張通紅的臉卻漸漸白下來了。
她在屋中呆坐了一會,忽然命人將那些炭盆啊、匕首啊毒藥都一股腦扔了出去,麵上再也不見往日的病容,反而挺起胸膛,頗有氣勢地道:“不嫁了。”
大家都著實好奇那信中的內容,可無論那姑娘還是寧王都一字不提,直到某日,幾位官家千金聚在一處閑談,那姑娘細細地道:“那日王爺遞信與我,信中先是表了一番對我的情意,我自是十分感動,可……”
旁的幾位千金齊齊瞪眼握拳:“可可可……可什麼?”
姑娘惋惜一般,手帕掩著麵道:“王爺為人寬厚,信中便坦誠道,他許是因操勞得過了,身子日漸不好,也厭了這朝堂中的人情冷漠,打算幾年後歸隱山田,做個無憂無慮的農人,整日種田下河,也算是樁美事了。”
“咿——”眾千金皆搖頭,仿佛十分厭惡。
“我瞧中的便是王爺的胸懷大誌,若要我嫁一尋常農夫,自是不成的。”她稍有些得意,甩了甩手,仿佛不願再談及此事,又隨意扯了旁的揭過去了,卻不想這話竟傳來傳去,不僅在一點點傳得開了,也傳到了寧王那處,某次節宴上,姑娘再同寧王相見,身邊仍是圍著數不清的鶯鶯燕燕,姑娘很是倨傲,隻草草行禮,寧王卻溫和問候道:“近日可好?”
姑娘架子端得極足,仿佛眼前不是王爺,真是一介草民匹夫:“勞王爺掛心,妾身自是好的。”她捏著帕子,掩唇一笑,語調譏諷,“不知王爺何時退隱,去暢遊山水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