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蹙著眉,忽然心生一計,他試探著伸出手來,果然將那狐狸的目光愈發凶了,他心中便有了幾分確定:若是咬我,這狐狸便是白露了。
又是他抬手狠狠揉了一把它的腦袋,狐狸毫不客氣,尖嘴一張,將他手指咬出了幾隻口子,喬子樺嚇得尖叫:“阿花!你怎麼能咬阿策!”
阿花,喬子樺為它取的名字。
王策捧著流血的手,望著狐狸一臉的憋屈樣,強忍著沒笑出聲來,卻還是抽搐著嘴角,扶著桌椅門窗一路走到屋外,待四周沒人,才暢快笑出聲來。
院中前幾日才種下的花種不知是什麼,竟發了芽,青綠的色彩,王策笑著,想起卓聞的青衣青袖,分明是一般顏色,她卻偏偏生出幾分狡黠來。
王策笑著笑著便愣住了。
他是在惦念著那厚臉皮的精怪嗎?
王策在這宅子中的每一日都記得清楚,他整日所做的事情從未有過什麼變化,早起澆花喝茶,天氣好了跑到外麵曬太陽,天氣差了躲在屋子裏下去,晚上喬子樺買了酒和菜,他默默吃,她哭著臉抱怨這貧苦無人伺候的日子。
他不覺得這日子美好,隻覺得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所以他記得,今日,是第十五日。
第十五日,入了夜,喬子樺慘白著臉從走進宅子,手中不見酒菜。王策餓著肚子早將碗碟擺好,他受了卓聞的影響,臉皮一日比一日的厚,心安理得的要喬子樺請客買酒買肉,他盯著喬子樺半晌,輕聲問道:“怎麼了?”
隻這一句話,喬子樺便如驚弓之鳥一般,猛地抬起頭,嘴唇青灰,她深深地望著王策,目光叫人心驚,仿佛餓極了的狼,正極力掩蓋內心的醜惡,眼睛卻因渴望,益發血紅。
“阿策,和我在一起,你並不快活,對不對?”喬子樺勉強一笑,隻倒了桌上的茶灌下,不敢再去看他的雙眼。
“阿花”沒精打采地團在角落裏,聞言揚起腦袋,鄙夷地瞟了喬子樺一眼。
王策倒是認真思索著這個問題,不知怎麼答她才好,他們一起自然是不快活的,表麵上勉力維持著平和,內地裏卻各有各的心思,可——這分明是喬子樺口口聲聲說想要的靜好日子,此刻她反悔了?
喬子樺又大口灌了一杯茶,仿佛等不及他回答了一般,咬牙道:“我能瞧得出,你隻是為了保命才和我在一起,你我皆不快活,所以、所以……”
王策淡道:“所以什麼?”
喬子樺怔怔望著他永遠都無波無瀾的雙眸,心狠狠抽痛了。
這雙眼,這些年,望向她時的模樣,從未有過任何改變。
她被這樣的平靜的漠然所刺痛,這種疼痛令她彎下腰去,大口喘息,她知道自己這副德行在王策的麵前已是出盡了醜,可她心中真得很疼,她疼得已經顧不得那麼多。
喬子樺在這難忍的疼痛中拚命尋找理智,她想:是,王策,你傷了我,這樣無論我做了什麼,都是心安理得。
“所以,阿策,我們還是各自過各自的生活罷。”她的舌尖抵著牙齒,每說出一個字都覺得殘忍又快活,“別怪我。”
在死門的時候,她便聲淚俱下地問過:“你怪我?”
在衛國綁了他的時候,她也心虛地哀求過:“你別怪我。”
如今她再次說出這三個字來,表情卻是無所謂他是否還怪著她,她仿佛在說:“無論你怪不怪我,我都要這樣做。”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整整齊齊的腳步聲,王策抬眸望去,幾名衣著普通,氣勢不凡的男子將他圍得密不透風,王策隻粗粗一掃,便發覺他們衣下藏著各式武器,他若是稍作反抗,下一刻必定橫屍當場。
喬子樺掩著臉,有淚水從指縫湧出,她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為首的男人望著王策,目光平靜,不見敵意:“二殿下,別來無恙。”
王策點了點頭:“兄長最近可好?”
男人道:“殿下一切安好。”
王策認得,這是王闕手下一支少有人知的暗衛,就連靖國的皇帝都不曾知曉這暗衛的存在。
他之所以認得,還是因為當初這暗衛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他與王闕精挑細選出來的。
往事在腦海中化作雲煙,轉瞬即散,王策望著這幾位格外眼熟的男人,問道:“你們找到我,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