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君子有斐2(2 / 2)

“甚好。”卓聞雖然在笑,笑中卻帶著不明意味的憐憫,“我這便救她。”

天雷已至,穀雨在江老夫人體內的的內丹,無論如何也取不出來了。

穀雨整日呆呆站在江離的屋前,永遠是那不遠不近的距離,她隻是那樣站著,未曾進去,卻也未曾遠離。

那屋中有兩個人,一個是她親比骨血的姐姐,一個是她心心念念的江離哥哥。

眼前仿佛有一道寬寬的溝壑,她失了內丹,一介凡人,如何敢麵對這深淵萬丈?她隻能木著眼,瞧著這屋子人進人出,她的江離哥哥疲憊地抬眼朝她一笑,那笑倒還是熱乎的,隻是她能清楚地看到,江離的眼中沒有她。

連她的一根頭發絲也沒有。

卓聞喂了白露一滴青陽的血,隻一滴,倒並不是吝嗇這上古神祗珍貴的血,隻因白露還未得道,受不住青陽血中的神力,便如人參雖好,補多了也足夠要命。

小小的白狐安靜地蜷在江離的榻上,少年伏在不遠處的桌上,醒時她便在眼裏,睡時她便在夢中。

穀雨在江離的屋外站了幾日,肉.體凡胎,竟熬出了病來,她無力地靠在樹下,望著那屋中微弱的燭火,輕咳了幾聲,跌跌撞撞朝著卓聞的院中跑去,王策正蹲在卓聞的窗下刨土種花,聽到腳步聲,轉身望見了已形銷骨立的穀雨。

王策刹那間便明白裏那日卓聞眼中的悲憫,到底是為何。

“阿策。”穀雨勉強扯著嘴角,卻又落下淚來,“我什麼都沒了。”她抬手指著自己,忽然瞪大了眼,嗤嗤地笑了幾聲,狀若癲狂,“我想要的……什麼都沒了!”

王策安安靜靜地望著她,心中卻像是被撞了一下,眼前竟浮現了喬子樺的臉。

什麼都沒了。

趨之若鶩,傾其所有,可最後,卻什麼都沒了。

穀雨孩子似的張大嘴巴,毫無形象地哭嚎著,聲聲淒慘,頭頂的幾顆星子忽明忽暗,仿佛也應著她這哭聲,她哭得久了,便去用力捶著卓聞的屋門,每一下都似帶著咬牙切齒的怒意:“先生!你說!這世上的誅心人是否都應被鞭屍埋骨,永不得超生?”

卓聞的聲音從屋中傳來,平靜到漠然:“誰負了你?”

“江離!”穀雨死死扒住屋門,因力氣過大,指甲崩裂,鮮血直流。

“他怎就負你?”

“他說過要娶我!他說過!他說他會永遠記著我,他說他會成為這世上最富有之人,我要這山河,他便會為我買下一片山河,我要這天下,他便會為我買下這無垠天下!”

屋門被推開,卓聞俯下身來,與她對視:“他何時說過?”

穀雨的臉上滿是淚水,她無力地依在門前,聽了卓聞的話,泛灰的眼珠麻木地轉了轉,笑了。

何時說過?

他若記得,她又怎會如此心傷?

夜深風寒,吹倒了屋前那臉上掛滿了淚珠的姑娘,明月當空,遙望眼下萬千人的萬千愁,縱它與世人同喜同傷,卻永遠是那般高高在上。

很傷心吧,姑娘。

可傷了你的那個男子,便同月亮一般,他知道你心中的痛意,卻永遠也不會懂這痛是怎樣的痛法。

卓聞吩咐王策將穀雨抱回屋中,王策垂眸望去,她的臉上已找不到往昔的明媚,隻有那交錯的淚痕格外刺目,她緊緊蹙著眉,仿佛恨到了極處,又無助到了極處。

“人若是落得了個一無所有的下場,興許他最後舍掉的,便是良知了。”卓聞如是說道,眼睛卻是緊盯在了王策的身上。

王策無言地將穀雨帶走,沒過多久,卻又匆匆敲開了卓聞的門,她提著一盞燈,燈光將她的麵孔映得格外柔和,也帶著看穿了一切的通透。

“你定能找到喬子樺,幫我把這個交給她。”王策手握一卷書信,遞到了卓聞的麵前。

卓聞並未接下,卻笑了:“怎麼?這不是你偷來的喬家同衛商勾結的罪證嗎?怎的就放棄了?”

“王闕騙了她。”

“所以呢?”

王策沉默許久,又將那書信舉得高了些:“若這罪證公眾於世,她便會一無所有,我不想見她失了良知。”

“那……與你何幹呢?”

王策雙唇顫了顫,忽覺難以啟齒,無數的言語仿佛被一股力氣攏著,吞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