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霍濯每見穀雨神色總能溫和幾分,再問原由,便道這姐妹二人雖生了相同樣貌,卻長了全然不同的一顆心。
江離忙婚事,霍濯忙科舉,也不知是偶然還是刻意,雖在同一府中,二人相見的次數少了,倒是王策三日中必有兩日要來書屋尋霍濯,他們相識日子不多,麵對麵時倒也不至有說不完的話,可偏偏同處一室縱使幾個時辰不言語也不覺尷尬,霍濯便笑道:“此乃知己也。”
知什麼呢?王策恍惚聽著,竟真是反駁不得,他自小在靖國皇宮中長大,與他走得最近的便是王闕,可王闕待他寬和親厚,卻總是少不了一份難言的隔閡,要說友人,是從未有過的。
王策翻著手中的書,淡淡想著,科舉也近了,他誠心盼著霍濯功成名就,也必會在事成前將他護得完好,隻是卓聞每見他與霍濯相處時的目光都叫他十分不自在,仿佛看著自家的孤僻無友的可憐孩兒突然出息了,笑中竟帶著慈孝:“如何?得一友人,心中必定十分喜悅罷?”
這位門客在江府中活得竟然比江老夫人還滋潤,王策瞥她一眼:“你難不成就整日在這府中吃喝玩樂,隻等白露出嫁取來江家的錢財?”
卓聞蜷在寬大的座椅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何不妥?”
王策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道:“穀雨呢?她現在已成凡人,白露出嫁後,她將何去何從?”
這姐妹二人向來是形影不離的,她們跟隨卓聞左右,言行舉止也格外的清新脫俗,皆是叫人想不到的套路,誰曾想到底還是這般狗血,為一個男人傷了姐妹間的情分。
那夜穀雨跑到卓聞屋外吵鬧,口口聲聲罵江離負心之人,理應天打雷劈,第二日卻又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默默允了白露與江離的情事,仍一口一個姐姐叫得甜。
王策覺得,卓聞身邊的人,多少都是有些不正常的。
卓聞笑著朝他招手:“先不說這個,坐近些叫我瞧瞧,你額頭隱現黑雲,近日必招災禍,需得多加小心,你若好聲好氣求求我,我便幫你擋了這災禍,可好?”
王策放下書,麵無表情地朝她望去:“怎樣求?”話音剛落,便瞧見卓聞眼珠子又轉了起來,他心中大駭,立刻起身,“不必了,災禍罷?該來的總要來,我受著便是,給我留條命便好了。”
卓聞抓起一把瓜子,笑眯眯地望著他走遠:“臭小子,愈發不好使喚了。”
卓聞的性子,她身邊人都是清楚的,所謂的道理在她看來便是笑話,她這一日高興,待你便好些,那一日若心煩,定要離她遠些,否則便要被她抓來狠狠尋開心。王策心中到底是有些忐忑,今日她看著渾身上下皆是神清氣爽,所以大抵不會誑他——那所謂災禍,到底是什麼?
如此提心吊膽過了一日,王策走路時都生怕從天而降一坨鳥屎,行事便十分謹慎,霍濯瞧他這模樣,便有些一言難盡:“阿策,你怎會變得如此猥瑣?”
王策有苦難言,好不容易挨過這日,心中稍寬,卻到底還是迎來那所謂的災禍了。
清晨,王策醒得極早,正提著滿壺的水去卓聞的院中澆花,走過大廳時卻見一群仆從中聚在一處嘰嘰喳喳談論什麼,其中幾個還不時伸長脖子朝廳中看,王策向來不喜人多處,腳步便快了些,可才走出不遠,便聽到有一聲音從廳中傳來:“這位小哥瞧著很是眼熟,是少爺府中的嗎?”
王策提壺的手僵住了。
端坐於廳中的貴客伸出一隻纖白的手,朝著王策的方向遙遙一指,那些聚成一堆的仆從似是癡了,左右退開,讓出一條長長的路,王策便站在那路的盡頭處,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靜靜望著那座上賓。
喬子樺。
災禍,果真是災禍,早知如此,去求一求卓聞又會如何?
江離也順著她高抬的手望去,眉眼依舊溫柔:“哦?小姐認識?”
喬子樺彎起嘴角,笑得十分內斂,她言行舉止不似以往,竟是難得的賢淑,可到底骨子裏透著一股子傲氣,瞧人的時候眼角總是向上挑著,她低低道:“怎的江少爺府中的人,連底子都摸不清?”
江離十分吃驚似的:“為何這樣說呢?”
喬子樺雖在笑,卻似發出了一聲冷嗤,不知怎的,眸中似籠著一團濃雲,又一片黑霧,將她這張秀美的麵孔襯出了幾分陰沉:“大名鼎鼎的靖國二皇子王策,怎麼會在江少爺的府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