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1 / 2)

周盡歡尷尬的摳著手指甲,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他這幾乎是默認的態度讓鄭修揚對霍恒的印象差了不少,鄭修揚道:“到底怎麼回事?剛才我到霍家的時候,霍恒可是當著家人的麵說他是你未婚夫的。”

周盡歡抬起頭來,眼中已有了苦澀的意味,但還是勉強維持著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其實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家裏人不同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不接受的原因是什麼?家境?”

鄭修揚本想委婉點問的,可有些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問題再去委婉就是浪費時間了,畢竟他是知道周盡歡的家境不好的。不過要當著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麵前談這個,周盡歡的尷尬就不止是一點點了。

那雙清亮的眼眸裏藏了太多對他說不出口的情緒。若放在以前,他會想著讓周盡歡都說出來,想著去與周盡歡交心。

但是如今彼此的身份卻不允許了吧。

看著周盡歡避開自己的注視,低下頭去靜默不語的樣子,鄭修揚不禁想起了認識他的這一路。

鄭家是世代經商的,京戲隻做閑暇時的消遣娛樂。直到曹雪嵩的到來,這一大家子對京戲的了解才漸漸多了。而鄭俢揚更是從一無所知到興趣濃厚,經常纏著曹雪嵩要學戲,可惜還不到一年他就被送去外國讀書了。

隻是他人雖然走了,這份喜歡的心情卻沒有斬斷,反而越來越熱愛了,甚至在學校裏組建了戲劇社,經常穿著中式戲服上台。畢業後又和幾個有相同理想的同學一起去了繁華的上海,在南京上海兩地奔走著,為萬青堂的創辦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也因為如此,他對天津和北平的梨園行並不熟悉,隻在一些人的口述中聽到過周盡歡的名字。

不過那些人閑談時說得最多的,無非就是周盡歡的扮相和唱腔,以及後來的可惜。

這些話是梨園行千千萬萬的八卦談資之一,鄭修揚一直未放在心上。直到有次他到一位友人家中拜訪,對方的留聲機裏正好放著《人間四月》,那並非是戲曲,而是前些年一首紅遍了大江南北的歌。

這首歌的旋律舒緩,歌詞簡潔卻深入人心,唱起來又是纏纏綿綿的感覺,因此普及度非常廣。鄭修揚也聽過許多人翻唱的版本,但今天聽到的卻和以前的那些不一樣。

今天的這一曲被加入了戲腔的元素,在一些轉音的部分銜接的非常自然,高音空靈低音穩,讓聽的人耳目一新。最重要的是演唱者的音域非常廣,起先他以為是三個人在合唱,結果朋友一臉高深莫測的笑,讓他再仔細聽幾遍。

後來他還是沒聽出來,直到看到朋友遞來的唱片封麵才懂了。

那是周盡歡一個人灌的唱片,不過隻有兩首歌,還都是改編成戲腔的唱法。

鄭修揚是第一次聽到周盡歡的唱腔,忙問友人這唱片哪裏還能買到。友人惋惜的歎氣,說以前周盡歡不愛灌唱片,所以他唱的那些戲都沒有留下來。這張唱片還是一時興起鬧著玩錄的,根本就沒幾張,自己也是費了老大的勁才弄到手。

鄭修揚也覺得可惜,這樣靈的好嗓子卻毀於意外中。回去後他便開始翻找周盡歡以前的消息,可當時他在上海,上海的萬青堂和梨園行都沒有留存北平梨園的資料,他隻能去圖書館碰碰運氣,結果真在舊報紙封存館裏找到了一些。

那時鄭修揚就記住了那個在散發著黴味的印刷紙上,穿著一襲青衣,隻憑著一個回眸的動作就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旦角兒。

不過這一眼縱然再驚豔也無用了,畢竟是一個隻能存在於過去的人,鄭修揚對他的記憶更是隨著時間的過度逐漸淡忘,直到上次回天津,聽鄭芯蕾說起周盡歡來過鄭家的事,鄭修揚才想起了那段過往。

等到親眼見到又相處過後,鄭修揚便發現,他和報紙以及別人口耳相傳的那個形象簡直太不一樣了。

也不知是不是如今的生活境況逼的,他身上再沒了那些傲慢造作的影子,說話行事就像一杯白開水般寡淡又謹慎。可是每當談起京戲的時候,哪怕他已經不能唱也不能翻轉了,但他的眼神,話語,以及整個人迸發出來的感覺又是那麼地蓬勃有力量,像初夏的豔陽照耀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