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不許一個活口離開乾雲宮
寂靜的寢殿裏,皇帝身著龍袍,仍舊躺在床榻上。算起來,容景宸是最不孝順的兒子。皇帝駕崩那麼久,他隱瞞皇帝的死訊,秘不發喪。如今——皇帝就這樣孤零零的被擺在這裏,他就急著登基,急著屠殺兄弟坐穩皇位。
容景宸苦笑,繼而坐了下來。
孟麟輕歎一聲,環顧四周,竟也是空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看樣子,殿下是不打算給皇上出殯。保密工作做得這麼好,也正是虧了殿下的心思。”
這嘲諷的意味不言而喻。
容景宸笑了笑,都這個時候了,生氣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就這樣靜靜的待著。
“現在你該開口了吧!”容景宸扭頭望著孟麟。
孟麟深吸一口氣,徐徐坐定,“殿下還是在想那些問題嗎?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就算殿下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能力挽狂瀾,還是能出奇製勝?”
容景宸笑道,“人總該活得清楚,死得瞑目吧!”
“是嗎?”孟麟蹙眉,“我還以為殿下會喜歡難得糊塗。”
“所以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容盈從雲中城回來,就一直在布局?”容景宸問。
孟麟揉著眉心,“殿下這話問的,我都不知該從何說起。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隻是想告訴殿下,等到日落,一切都自見分曉。”
“為何要等到日落?”容景宸問。
孟麟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是我爹在我入宮之前吩咐的,我哪裏知道這麼多。隻說是日落時分,乾雲宮變,自見分曉。”
聞言,容景宸凝眸盯著床榻上的皇帝,難道是自己的父皇有什麼問題?
還不待他多想,劉瑜已經帶著皇後過來。
皇後還剩下半條命,被宋貴妃折磨得氣息奄奄,如今多虧了弦月和蘇娘攙扶著,才能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到了乾雲宮,弦月與蘇娘便讓皇後靠在了軟榻上,皇後喘著氣,視線一直落在床榻上。
“皇上!”她沙啞的嗓音,發出破碎的聲音,“皇上!”帶著少許飄渺與暗啞,讓人聞之心酸。
“娘娘,皇上他聽不見了!”蘇娘哽咽。
皇後笑得微涼,“他怎麼能聽不見呢?他是天子啊!”轉頭望著身著龍袍的容景宸,“你就那麼想當皇帝嗎?那冷冰冰的皇位有什麼好?你們母子倒是打破腦袋的往上衝。誰稀罕你的皇位,你若真的想要皇位,景睿讓給你又何妨?他從不稀罕皇位萬歲。你鬥了那麼多年,其實都是你自己在作繭自縛。沒人跟你搶,可你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容景宸笑得溫和,“皇後娘娘說這話,未免讓人笑話。這九五之尊,誰人不要?誰人不喜歡?九州天下,納入手中,踩在腳下,高高在上無人可比。那是何等殊榮,多少人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登高一呼嗎?”
“那是你!”皇後眸中噙著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管你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容景宸還是保持著最初的淡然自若。
不多時,宋貴妃也跟著進門。
乍見皇後也在場,當下大怒,“她怎麼在這裏?”
“她是皇後,父皇未曾廢後,自然有資格出現在這裏。”容景宸慢條斯理的回答,“母妃,說到底你是妾,她才是妻,何必劍拔弩張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意什麼?”
宋貴妃冷然,確實答不出話來。
“坐吧!”容景宸淡淡的開口。
宋貴妃氣呼呼的坐定,“都聚在這裏做什麼?先帝已死,如今皇宮被圍,難道還指望著先帝能爬起來替咱們解圍嗎?先帝的心思永遠都偏向容盈,他心裏哪有咱們母子。”
容景宸垂眸,輕柔的歎息一聲,“那是父皇自己的事兒,如今咱們來說說,咱們自己的事兒吧!”
聞言,宋貴妃不解,“咱們什麼事兒?”
“就從容盈回來開始說起。”容景宸微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回來那天,跟父皇兩個人待在書房裏很久很久。也許從那時候開始,他跟父皇就已經開始謀劃,該如何削弱我的勢力,如何能讓容盈重新再朝廷上穩住陣腳。”他望著孟麟。
孟麟沒說話,也隻是淡淡的笑著。
容景宸繼續道,“容盈示弱,假裝武功被廢,其實就是為了防備我。真正的棋局,其實是從老五被流放開始的,老五流放其實就是為了老四留個底盤。父皇知道我在朝廷中的勢力越來越強,所以隻能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是想把老五留給老四,到時候反戈一軍,讓我措手不及。”
“事實證明,父皇是對的。老五不負所望,果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回來了。哼——果然是兄弟情深,所以我輸了。我不是輸給容盈,我是輸給了自己的父親。”
“從小,他就偏心偏愛,我一直想表現自己。可是在他眼裏,永遠都隻有容盈,永遠都看不到我。不管我有多優秀,容盈始終勝我一籌。隻因為,我不是他心愛的女人所生的兒子。”
語罷,他抬頭望著自己的母親。
宋貴妃脖頸處青筋微起,“在這宮闈裏,有什麼真愛?左不過是因為得不到,所以一直念念不忘罷了!紅顏未老恩先斷,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孟淺雲死得晚一些,也許皇帝就不會那麼愛她。親眼看著孟淺雲慢慢變老——”她撫上自己的臉,可以想象自己臉上的皺紋,越來越無法抹平。
“那是你以為。”皇後冷笑,“皇上深愛著淺雲,不是你能明白的。皇上的愛雖然高高在上,可是他心裏是熱的。”否則不會這麼多年還堅守著對孟淺雲的承諾,“你們不會明白,生離死別的痛苦。可我能明白,我親眼看著皇上為了淺雲白了鬢發。你們不懂,不代表不存在。”
“如果做皇帝,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皇帝做得實在沒有意義。”孟麟搖著頭,笑得涼涼的。
容景宸嗤笑,“女人算什麼,不過是一個皇朝的點綴。這世上留下的,最多是一段佳話,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重大的意義?”
“所以你沒有心。”孟麟挑眉,“因為你太無情,所以不得皇上寵愛。皇上雖然佯裝涼薄,但實際上卻是個重情之人。他自身不喜歡涼薄之人,所以他才會不喜歡你。這跟你們的出身沒關係,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怪不得別人。”
容景宸淡淡的笑著,“那你能告訴我,你還知道些什麼嗎?”
孟麟眉頭微蹙,這容景宸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他這是給自己下套呢!低頭一笑,孟麟輕歎一聲,“殿下能猜到能想到的,差不多都是事實。既然如此,殿下還要我說什麼?事實擺在這裏,你知道或者不知道,都已經無可更改。”
“為何非要等到日落?”容景宸問。
孟麟揉著眉心,“這跟殿下為何要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乾雲宮,差不多有異曲同工之處。”
眉睫陡然揚起,容景宸笑得寒涼,“真不愧是孟行舟的兒子。”
“多謝殿下誇獎,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這也是被逼無奈。”孟麟笑道,“隻怕這乾雲宮,進得容易,出去難了。”
宋貴妃驟然起身,“這話是什麼意思?”
“母妃好好坐著吧!”容景宸笑道,“你不是問我,還有什麼法子能自救嗎?這就是最後的法子。你放心,隻要留在乾雲宮,誰都不敢闖進來。別忘了,咱們身後還有一個皇帝。”
宋貴妃心驚,駭然扭頭望著躺在床榻上的帝王屍身。
這話雖然是輕描淡寫,卻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下沉。什麼叫進來容易出去難?難不成這容景宸還有後招?
慢著,宋貴妃有些輕顫,“劉瑜呢?”
“他自然在他該待的地方。諸位都稍安勿躁,咱們再這裏好好陪著先帝,很快——就沒事了。”容景宸意味深長的說著,“如果大家執意要走,拿就走吧。若有任何後果,恕不負責。”
孟麟笑而不語,眾人麵麵相覷。
喉間有些腥甜的滋味,容景宸微微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