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她死了,再也回不來
上元節的夜裏,格外的熱鬧。老百姓可不管你皇帝是不是快死了,難得有個上元節,能一家團聚,年輕的男男女女能借此機會拋開矜持,相互熟識,是怎樣的奇妙美好。
馬車在酒樓前停下,容景垣小心的攙著蘇婉下車,二人對視一笑,緩步朝著二樓的雅間走去。
雅間裏頭,容盈和林慕白已經等著,明恒和如意也在,這會子熱熱鬧鬧的。上一次的團聚還是在小郡主滿月的時候,如今是今年的第一次聚會。
容盈說了,“今夜沒有太子,沒有沐親王,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不必拘禮不必忌諱。一年就一次上元節,哪來那麼多的繁文縟節。該吃的吃,該喝的喝。”
如意淺笑,抬頭望著林慕白,“師父最好。”
“是你相公最好吧!”林慕白笑著打趣,將一塊點心夾進容哲修的碗裏,“慢點吃,還有呢!”
“娘,我都七歲了,您放心就是。”容哲修笑嘻嘻,“我如今是哥哥,還能照顧思妹妹呢!”
林慕白笑著點頭,“是啊,修兒長大了,比娘初見時更高了一些。”
“將來,我必定比爹還高!”容哲修朝著父親努嘴。
容盈挑眉,“長好個兒再說,現在都是空話,少吹。”
容哲修扮了鬼臉,低頭吃著點心。
看著如意越來越大的肚子,蘇婉有些黯然。嫁給容景垣這麼久,她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所以她有些著急可也沒法子。這種事情,實在也是急不得。好在容景垣並不像尋常官宦人家的子弟一般,急著要孩子,曆經林慕白生子一事,容景垣倒是看開了很多。
兒女之事全看天意,絕不強求。
明恒把如意捧在掌心裏,生怕她磕著碰著,如今又懷著孩子,更是一有空就回家粘著自己的小媳婦。如意有了身孕,脾氣就越來越毛糙,畢竟孕中的女子慣來喜歡多思多想。
“看,焰火!”如意一聲喊。
所有人都走到窗口,看著絢爛漫天的焰火。迷人的火光倒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泛起幸福的笑容。曆經那麼多事,生與死都嚐過,還能執手在一起,真是不容易。
容盈抱緊了懷中的林慕白,“好看嗎?”
她點了點頭,卻道,“沒你好看。”
他微怔,低眉望著懷裏安靜的女子,“那就看一輩子。”
她不由自主的抱緊了他的腰肢,低低的道一句,“好!”
他帶上修羅麵具,她帶上夜叉麵具,二人手牽著手,從護城河的這邊走到了那頭,放河燈,猜燈謎,一樣不漏。當年沒能做完的事情,都一一坐遍。同坐畫舫,覽盡兩岸燈火,煙花璀璨。他們坐在船頭,她輕柔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笑意繾綣,若神仙眷侶,隻羨鴛鴦不羨仙。
皇帝的精神很好,硬是讓魏道德攙著自己走出了寢殿,看著京城上空那絢爛的煙花,笑得有些蒼涼。皇後在旁候著,蹙眉擔憂的望著他。
“皇上,外頭天涼,回去歇著吧!”皇後上前勸著。
皇帝如同孩提般,綻開最真實的笑意,“你看那焰火,真是好看呢!今年宮裏怎麼不放焰火了?往年,禦花園那頭不是很好看嗎?”
“皇上,您病著,景睿吩咐了不許宮裏放焰火,免得您不喜歡那麼吵鬧。”皇後淺淺的應著,攏了攏皇帝的披肩,“您可別凍著。”
皇帝坐在寢殿前頭的欄杆處,“吩咐下去,朕要看焰火。”
皇後一愣,“皇上?”
“去!”皇帝固執,“朕要看焰火。”
皇後看了魏道德一眼,魏道德會意的離開。不多時,在寢宮外頭,焰火衝上天空,絢爛綻放。焰火的爆破時的聲音,有些嘈雜,惹得人耳朵疼。
可皇帝看得很開心,“朕的鯉魚燈呢?”
魏道德小心翼翼的呈上,“皇上,您的鯉魚燈在這兒呢!”
皇帝笑了,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淺雲最喜歡的就是紅色的鯉魚燈,那年朕與她一道坐在屋頂上,看絢爛的煙花綻放。她很高興,笑得極美。那是朕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皇後別過頭去,眸中黯然神傷。
有些東西,就算過去了大半輩子,都不會被歲月掩蓋。他一直都記得,記得她的點點滴滴,記得她的一切喜怒哀樂,唯獨不記得她已死的事實。
那一夜的皇城夜空,被焰火照亮,皇帝就坐在那裏,癡癡的笑著,凝神望著漫天的煙花。
最後皇帝實在太累了,隻好回到床上躺著。睡前,皇帝扭頭看一眼鯉魚燈,叮囑魏道德,“別讓燈熄了,朕醒來的時候,還想看著鯉魚燈呢!”有這鯉魚燈,就好像他的淺雲還陪在身邊。
皇後輕歎一聲,“皇上睡吧,臣妾給您看著。”
皇帝笑著點頭,沒有再說話。
“皇上笑了。”不多時,皇後笑了笑,看著皇帝在睡夢中揚起唇角,“他大概是夢見她了,那年十五,煙花雨下,極好極美。”
魏道德在一旁躬身,靜默不語。
第二天一早,皇宮裏就傳出了消息,皇帝駕崩了。
皇後在旁伺候著,沒成想一覺醒來,皇帝的身子都硬了。昨兒個夜裏,大概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皇帝臨死前,許是真的夢見了心愛的女子,一直帶著微笑。
容盈和林慕白趕來的時候,皇後正握著皇帝的手,哀戚落淚,“這一次你不必再與她夢中相會了,皇上終於能如願以償見到她。以後,別再分開了,人生最痛生死別,一別經年痛斷腸。”
壬戌年正月十六,廣德帝駕崩,棺槨置梓宮,待皇陵正式完工再行大葬。
正月還沒過完,容盈業已登基為帝,年號光熹,是為光熹元年。
皇後孟氏,為一宮太後,入住永壽宮。太子側妃林氏為貴妃,入住承歡宮。
新帝後宮無人,自然以貴妃為尊。貴妃林氏,獨享盛寵,專寵於後宮。
蘇婉進了承歡宮,抖落了肩上的雪花。暖閣裏溫暖如春,薔薇含笑將湯婆子遞上,“王妃暖一暖吧!”
“外頭冷吧?”林慕白笑道。
“還下著大雪!”蘇婉笑著接過,轉而坐在林慕白的身邊,“早上的時候聽說你暈倒了,如今可有好些?”她擔憂的望著林慕白,林慕白的麵色很差,與外頭的雪色沒什麼兩樣。
林慕白搖頭,“沒什麼大礙,就是有些氣血虧虛罷了!你呢?這麼冷的天出來,也不怕凍著你的雙腿,老五倒也舍得。”
“他送我來的。”蘇婉笑得靦腆,“對了,思兒最近乖嗎?”
“這丫頭哪裏能乖巧得起來,有修兒在,以後又得折騰。”林慕白輕咳兩聲。
“對了,今兒個我來是想問一問白狐的事兒。”蘇婉猶豫了一下,“你可知道白狐何時能回來?這一去就沒了消息,有人如今想起來了,可就是嘴硬得很,死活也不肯親自來問。早年你給我當媒,如今也換我來成全一件好事。”
聽得白狐,林慕白麵色微微沉了少許,“白狐和孟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隻不過有些東西命裏有時終須有,錯過了就沒有退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婉蹙眉,“白狐出了什麼事兒嗎?”
林慕白沒有吭聲。
“主子。”是黑狐的聲音。
“黑狐什麼時候回來的?”蘇婉一愣。
林慕白抬頭望著蘇婉,“前幾日就回來了,隻不過沒告訴你們罷了!”俄而看了薔薇一眼,薔薇轉身去把黑狐帶進來。
黑狐行禮,如今都改了口,不再尊稱殿下。
“來消息了。”黑狐垂眸,“卑職已經放出消息,相信很快就會有答複。”
林慕白點點頭,輕咳兩聲道,“你跟著沐親王妃走一趟吧!”她望著蘇婉,“有些話該,是該帶到的。”
黑狐微微一愣,俯首不語。
蘇婉徐徐站起身來,“這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沒什麼,白狐有些話托黑狐帶給孟麟。”林慕白望著蘇婉,“正好你來,你就帶著黑狐去一趟吧!”
蘇婉愣了半晌,勉強點頭。
心裏,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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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盈執掌大權,重新啟用孟家。老皇帝趕走了孟行舟,留下了小孟,為的就是給容盈留一條路。一個貶謫,一個提拔,孟家自然會感激涕零。而容景垣亦是如此,如今已經貴為大祁唯一一位親王位分的王爺,沐親王府可謂榮耀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