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王爺的貼身小廚娘
果然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了才終於甩脫那些凶惡的丫鬟,跑到一個小山峰之側,累的氣兒也喘不上來,下山的時候不小心還把腳扭了,此時一瘸一拐的,再也跑不動了。
正在暗自慶幸,忽然看到對麵的樹林裏轉出了四五個丫鬟,看起來是發現她腳扭了,都帶著一股興奮的神色往她靠攏來,那個劉璧也從後麵出來了,看到她眼神裏有了驚惶之色,腳又別扭的提著,猜到她腳扭了,露出得意的神色,揚起下巴惡狠狠的笑著說:“看你還往哪裏跑,逃到天邊也逃不出本小姐的手心!”
又喝叫趕上來的丫鬟們:“給我上!”
看到這群人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神色,袁嬌嬌真有些怕了,扶著樹木,往旁邊一片假山裏挪,腦子裏飛快的盤算著辦法。估摸著這裏離劉府南大門那裏近一些,便喊張喜張旺。
見她喊人,幾個丫鬟頓時一擁而上。
正在這時,那座巍峨聳立,直插雲霄的假山之後忽然走出個人來,伸雙手從後麵扶住了袁嬌嬌。
然後一個低沉又有些懶散的聲音,淡淡的道:“何人在此喧嘩?”聲音亦仿佛出在雲端。
袁嬌嬌聽到那聲音一愣,渾身頓時僵住。
而那些剛剛還一臉興奮的丫鬟頓時就麵如土色,一呆之後紛紛跪倒在地,叫:“王爺。”
劉璧站在當地,麵色蒼白,望著袁嬌嬌的身後低聲道:“王爺……”
南陽王不說話,場麵一時安靜至極,所有的人都能感到那強大的壓力。
正在這時,那假山之後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有些喘籲籲的劉郡主,幾個帶冠冕的男子,還有幾個穿武服的將軍都出現了。
看起來,是劉郡主陪著南陽王遊園來著。
劉郡主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自己的女兒,一看這局勢,不禁也愣了,那劉璧立即軟聲叫了聲“爹。”劉郡主看看袁嬌嬌,又看看劉璧和丫鬟,正欲說話,南陽王卻又說話了:“都說你會整治園林,我看這處著然不錯,若在此臨水聽音,一定能滌除胸中憂煩。劉郡主可去請林公也來一會,其餘人等且都散了吧,周、呂二位將軍陪本王在此等候。”
那劉郡主便忙躬身領喏,帶著一群仆從去了。臨走對劉璧使了個眼色,劉璧咬了咬嘴唇,看了袁嬌嬌一眼,南陽王便一按她的肩,微抬起下巴說:“她不能走——”
語調輕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邪惡笑意,雙眼微眯,眼神卻是冰冷的。袁嬌嬌立即感到那劉家大小姐投向自己的目光仿若帶了刀子。
劉璧恨恨的看了袁嬌嬌一眼,一甩手,才帶著手下的丫鬟順著小道也去了。幾個官吏便也躬身告辭,空地上一時隻剩了南陽王和那周、呂二位將軍並幾個隨從。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白菜燉豆腐美人兒,你來此是特為等本王的麼?”
——林風拂動衣擺,夕陽掛上林梢,看著眾人都走淨之後,這個無禮的魔王鬆開了手,抬手摸起了自己的下巴,咂著舌,微微一笑對她說,寒潭一樣幽深的眸子裏有戲謔的光,眉眼斜飛,光彩耀目,通身的氣場就仿佛那降世的妖王……
隻因為這一句話,後來她對他多少次心軟,多少次不忍……
年關將近,南陽王的壽誕也將近,小廚房這幾日卻格外的冷清。
那日在假山旁巧遇了南陽王之後,南陽王命一個將軍替她將錯位的腳踝扭上,不一會兒杏兒和一個婦人被招了來,帶她回了小廚房休息。
真是天降橫禍。袁嬌嬌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想。
杏兒等問她怎麼崴了腳,她隻說逛園子不小心滑了一跤。心裏卻在憂愁傷了腳是否要請假,請假的話又要扣掉不少月錢。
隻希望這南陽王近期不要離開劉府,南陽王在,那劉家大小姐應該不會來找她麻煩,通過花園這一出,傻子也知道這劉家大小姐是看上了南陽王,護食一樣的凶惡。袁嬌嬌歎了一口氣,用杏兒拿來的藥膏貼腳踝。
到了天擦黑,南陽王進來了,似乎已經撫醉,隻叫廚房做了一碗醒酒湯,就再沒有別的指使。大家樂的輕鬆了一日。
放工的時候,袁嬌嬌看看腳實在腫的厲害,一個人肯定沒法回家,便托杏兒找彩鳳來,攙著她回去。
彩鳳見了她這番模樣吃了一驚,驚訝的問她怎麼弄的。袁嬌嬌衝她眨眨眼,彩鳳便明白話不便說,便架起她,一邊道:“我叫了張旺在三門之外等著呢,叫他背你。”
袁嬌嬌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男女有別,又擔心張旺年小力氣不足。但若住在劉府,此時這心情又十分不想。
從小側門出去,到了外宅的大門外,果然見張旺正坐在那裏。一見她們出來連忙迎上來,打量了袁嬌嬌一眼,便看到了她腫的不像樣子的腳,和一瘸一拐的走了這一路疼出的滿頭汗。
他眼裏掠過一絲異色,但隨即低垂了眉眼,一聲不響的轉過身去,在袁嬌嬌麵前蹲下了。
此時就在劉府門口,三個人都不想聲張,看著張旺還不是很寬厚的背,袁嬌嬌有些遲疑,望了彩鳳一眼,彩鳳推她道:“上去吧,沒事,這小子在家一隻手能扛一袋子大米呢,你才多重。”
袁嬌嬌便被她安置著伏在了張旺背上。她有些緊張的扶著張旺的肩頭說:“若是背不動就放我下來,我自己走一樣的——”
話還沒說完,張旺已經穩穩的站了起來,將她兩條腿架在胳膊上,走的似乎十分輕鬆,袁嬌嬌不禁感歎男女的體質確實差別很大——她倒比張旺大四五歲呢,卻連黃豆袋子都抱不動。
三個人踏著暮色離開了劉府,劉府因為南陽王的駕臨,仿佛梧桐樹上落了隻鳳凰,每到夜裏就燈火輝煌,歌舞升平,人聲鼎沸,遠望仿佛不是人間,而是某座雲端裏的一座神仙洞府。
此刻,她們三個離了劉府,那座宅院便又開始閃閃發光起來,南陽王的夜生活又開始了。
隻是她們不知道,從南陽王下榻的院子的一座觀景樓上,正能望見她們走的這條街,而此時燈火通明中,一個豔紅妖嬈的頎長身影,正一手把盞,一手托腮坐在那樓中,將那滿堂的歌舞撇在腦後,一雙狹長妖嬈的鳳眸正饒有興味的望著她們三個的身影,那墨染的眼眸深沉,暗光流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袁嬌嬌她們一行到家的時候,給王叔看病的大夫正好還沒走,於是順道給袁嬌嬌看了看,給她了幾幅膏藥,聽袁嬌嬌說她這腳踝摔錯位過,被人給接上了,又盛讚這接骨之人手法好,袁嬌嬌聽了心想,那確實是個行家裏手呢。
王嬸見老伴傷了腿,袁嬌嬌緊接著又傷了腳,便說:“咱們家運道不好,不知道冒撞了哪路神仙,明兒我去廟裏請些紙錢來,在家裏各處燒燒,破災解難吧。”
張旺饒是體力好,背袁嬌嬌一路回家也已經是滿頭的汗,他向來是個不聲不響的後生,在王虎手下當小夥計的時節,王虎便老嫌棄他不說不笑,見了客人老擺著一張臉,不會做生意。
幸在他活幹得好,張喜又能說會道獨當一麵,互補一下也就在打鐵鋪子裏幹了好幾年。
如今他還是這樣,放下袁嬌嬌之後就不聲不響的坐在屋裏一角,聽眾人閑講,隻是那大夫查看袁嬌嬌的傷勢的時候,他方抬頭也望了一眼,那一眼的含義很多人都沒留意。
一時眾人送走大夫,吃了飯,又說了會兒閑話便各去歇息。
袁嬌嬌到了房裏,便問彩鳳:“昨晚我和你說的話,你可對劉府的人提過?”
彩鳳聞言不解:“唔?什麼話?”
袁嬌嬌不得不提醒她道:“就是南陽王——”這件事抱怨過了也就罷了,再提她自己又難於出口了。
彩鳳卻是懂了,一愣,說:“我……我和小梅說過——今兒我和她一道洗衣裳,聊起天來,她一直說南陽王怎麼怎麼好,我一時沒忍住就拿你的例子說南陽王空有其表,其實是個淫奔無恥之徒……怎麼了,嬌姐姐?”
彩鳳本就是聰明的,如今又在劉府當差了這大半個月,人情世故上也知道了一些,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傻乎乎,見袁嬌嬌這樣問,今日又莫名其妙傷了腿,兩下裏一聯係,立即明白了些什麼,接著就緊張的問:“嬌姐姐,不會是……南陽王聽到了這些話,故意打你吧?”
袁嬌嬌聞言一想,便知道這小梅是劉家大小姐的丫鬟,一定是接著把這件事報告了主子討巧了——她在南陽王身邊發生的事,南陽王院子裏的丫鬟們根本不會往外傳,南陽王對待貼身的丫鬟們,比對她更過分的舉動多得是,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沒有哪個把這件事當做一個特例出去宣講,更何況榮婆婆早有訓誡,關於南陽王的一切大小事,這院子裏的人都不準對外人泄露,不然少則掉腦袋,多則滅九族的懲罰就等著大家,有了這個訓誡,這院子裏的人對南陽王再有腹誹,也隻是一院子的人裏說說罷了,沒有敢對外人講的。
雖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但袁嬌嬌這個天降之災的風,肯定是這小梅直接傳給那劉家大小姐的。
袁嬌嬌電光石火之間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難怪許多被南陽王逐出的丫鬟會上吊自殺,或者,她們自殺並不是實情,也並非南陽王殺人滅口——以他的身份權勢,犯不著。這倒很有可能是這劉家大小姐落井下石,發泄私憤的結果。
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難怪在那池塘邊,劉璧的神情那般胸有成竹,行起凶來有條不紊看起來十分稔熟。原來……她果然不是第一個麼?
這樣一想,再想到劉璧那張傲慢的麵孔,心上驚異的同時,又有些搞不懂這南陽王到底有什麼魔力,讓這樣一個郡主的千金小姐化身成了惡魔,竟然親手殺下人。
想到這些,袁嬌嬌卻不肯叫彩鳳知道實情了——彩鳳知道了,全家幾乎也就都知道了,到時候肯定不會讓她再在劉府當差。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現在真的很看重小廚房那一個月二兩還有多的月錢。
於是她笑著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我是真自己摔的。隻是在花園裏恰巧聽幾個府裏的丫鬟在談論這件事,又不是南陽王院子裏的人,所以問問你可有對人說。”
彩鳳聽了將信將疑,心下又做了個決定。便隻抿抿嘴說:“是我一時說的高興走了嘴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也知道,在外麵不比在家裏,哎……”
做工一個月,彩鳳已經深沉了不少。
袁嬌嬌倒沒有責備彩鳳之意,見她自責,心下又不忍,安慰了她一番,兩人又閑談了一會兒這方睡。
自從開戰,她們流離失所,張玦自然也就沒了聯絡,而那個假書生呼延雲澤——更是遠隔千山萬水——今生還能再見一麵嗎?
兩個人各懷心事的睡了。
到了晚上,又下起小雨來,將近年關,建州城屬南方,然而到了年關將近,也是一場小雨一場薄薄的雪,天氣也很寒冷。前半夜下了一場冷雨之後,雲層越積越厚,沉沉的壓著大地,似乎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雨雪。
這個時候,那如今被朝廷和世人談虎色變的南陽王,正披著大氅坐在書房裏,麵前攤著一堆的地圖書冊,披頭散發,神色疲倦,兩眼卻炯炯有神,而幾個將軍摘了盔,挽著袖子,在和他揎拳擄袖的談著什麼。
人前的光輝,常常需要人後十倍的辛勞才能獲得。
南陽王的十萬大軍,如今早已過了晉、冀、青、豫幾個大州,所向披靡,不久就將陳兵雍都城下,文皇被這個逆子氣倒,這次真的生了大病,臥在雍都的皇宮裏,將所有的親信大臣都調動起來,傾一國之力,將五十萬征西大軍陳列在青、西、牧、乾等地,要一舉消滅南陽王。
這是個動亂的年代,各國都蠢蠢不安。
梁國太子回京,章氏一族聯合王、周、李等幾大士族,在朝野內外迅速的形成了以呼延拓為主的太子黨,與其呼延蘭若對峙,珠妃的幾子原本兄弟不睦,但呼延拓回國,嗅到危險氣息的幾個王子迅速拋棄前嫌,表麵看已經聯合成了一家,誓要趕走呼延拓。其他皇子也有原地觀望的,也有暗地裏另有打算的,也有明保呼延蘭若,實際按投呼延蕭齊的,呼延拓雖有母後的親族支持,到底離開了梁國十幾年,勢單力孤,沒有多少人看好他。
縱有看好他的,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去靠攏,而這個呼延拓似乎並不心急,回國之後除了見武皇,便是推病每日請醫延藥,臥倒在府裏,來來往往探病之人他有時見,有時精神不濟也不見,看起來深受秦國那曲山王之害。
呼延蘭若很關心這個皇兄的身體狀況,並一再的揚言,誓要替他捉到那曲山王軒轅賀,替兄報仇。
呼延拓隻命府下士官替他道謝,一病沉屙,竟像再不能起的樣子。
是以,梁國的幾個皇子在呼延拓初回國時的緊張之情如今已懈怠了不少,轉而又各各派心腹大臣不斷的秘密上書武皇,說呼延拓形容憔悴,病體沉重,恐有不測,建議另擇太子人選。
呼延拓小時候,武皇因不甚喜皇後章氏,一並的連這個兒子也不喜歡,故而送到秦國為質子,如今聽說他在秦國被害,到底也心有惻然,派人去找那秦子曲山王軒轅賀也是真心,因梁國這兩年頗動了一些刀兵,暫時不宜與秦國交戰,因見秦國認錯態度好,又承諾了許多條件,便隻想殺了軒轅賀以命換命也就算了,誰知軒轅賀竟半途逃逸。
於是各國通緝。正想另立太子,呼延拓卻又回來了,看到這個從小不長在身邊的兒子,如今出落的豐神俊逸,秀雅出群,不由得便將年輕時厭惡他的心去了一半,轉而是一種做父親的愧疚之意。
如今又見他病了,日日臥在府中養病,武皇更動了一些真情,親自指派自己的貼身禦醫替太子呼延拓把脈用藥。
另立太子的事自然就擱置了起來。
這件事擱置起來別人尤可,其他諸皇子,尤其是公子呼延蘭若、呼延蘭澤、呼延蕭齊等人,這幾年來原本大展拳腳,破費金銀,廣攬人才,又不惜買通秦國宮中之人,聯合秦曲山王軒轅賀鳩殺太子拓,就為了今日的太子之位之爭,鬧鬧穰穰了幾年,馬上要塵埃落定了,這個質太子呼延拓卻突然毫發無損的回來了,導致一切都成了泡影。
這是不可忍受的,沒有人不想做太子,沒有人不想做人君,呼延拓剛回國,覺察出父皇不願再提重立太子之事之時,幾個公子憤怒之下幾乎同仇敵愾起來,一起將矛頭重新對準了呼延拓。
想出各種方法來要置他於死地,但這個呼延拓一回來就病倒,哪裏也不去,什麼也不做,就躺在太子府裏養病。卻又讓他們一身的手段有些無處下手。
再堅固的統一戰線時間長了也會鬆懈瓦解,幾個月之後,他們又開始各自為營,明爭暗鬥起來——有一多半人又信了這個太子呼延拓的身體,是真的不行了……
梁國鬧鬧穰穰的,因為太子拓的回歸而山雨欲來風滿樓,魏國國君雖然聲色犬馬,但如今聽說聽信了大臣賈的勸說,正調動軍馬,趁著秦國內戰,要來搶一塊肉吃。楚國一向深沉,此時國內安靜的有些詭異,也是不可不防。
如今看起來,倒是梁國還可暫時放心些。
南陽王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將兩手托在腦後,微微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掛上一個神秘莫測的笑……
第二日,袁嬌嬌他們還未起床,便看到窗外一片瑩白,這種顏色他們很熟悉。
“下雪了?”彩鳳先一骨碌爬起來推開窗。
果然,院子裏一片雪白,天陰沉沉的,還在不斷的飄落著雪花,建州的雪雖然比不上恒州,雪花又大又厚,但密密匝匝,看起來也很有下大的勢頭。
“又有家鄉的感覺了呢。”連袁嬌嬌都興奮起來,小心的穿好衣裳,受傷的那隻腳已經腫的穿不進鞋子去了,她單腳著地,一瘸一拐的跳到門口,扶著門檻看雪。
“嬌姐姐,今日我幫你請個假吧。”彩鳳看了一會兒雪,跳下地來開始洗臉梳頭,看到袁嬌嬌一隻腳沒穿鞋,腳踝跟小腿一樣粗,便說道。
袁嬌嬌想了想,隻要能到了劉府,她受了傷,在小廚房也隻是擇擇菜,並不用站著上灶,一日不去扣掉不少錢怪心疼,想了想還是不願請假,便說:“我借王叔的拐,拄著去。”
也來洗臉梳頭,對著鏡子又說:“再過兩日就發工錢了,還是舍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