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攜子重回魔王懷抱(1 / 3)

此時在這暖融融的,仿佛能將人暘化的空氣裏,她昏昏欲睡,又被腸胃裏一陣一陣的酸意弄得十分難受,丫鬟們見她如此,十分害怕,連忙去找侍衛通報給雲澤。

雲澤正同將軍們在一起,想是沒空,隻命人速請醫官。

醫官在大帳裏給袁嬌嬌把脈半晌,麵上現出疑惑之色,末了開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囑咐她要安心靜養。

晚上雲澤下來的時候,與醫官在外麵的大帳裏談話,袁嬌嬌剛剛吐了,神昏力竭,躺在榻上隻看到大帳上人影憧憧,雲澤負手低頭,在慢慢徘徊,而醫官則跪在地上,似乎有些發抖。

難道自己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她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身體不適之狀,隱隱的也有些擔憂。

後來不知不覺的便朦朧的睡了過去。

然而睡了沒有一會兒,卻又被雲澤搖醒了,睜開眼一看,雲澤已經換了衣裳,散著頭發,正坐在床邊端著一碗茶給她喝。

袁嬌嬌便就著他手裏喝了兩口,問:“大夫說我是什麼病?”

雲澤目光微動,末了雙目微微彎起,他給了她一個笑容,說:“是喜脈。”

喜……喜脈?

袁嬌嬌睜大了眼睛,半晌方反應過來。

“嗯,你要做母親了。”男人說,回身放下茶碗,又將她放進被窩裏,拍拍她的背,說:“早些睡吧,從此要當心身體,多吃飯——”說著,自己卻是複又站起來,拿著書坐在遠離床榻的地方翻閱了起來。

袁嬌嬌一時不敢相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了想和雲澤初在一起時的情景,那仿佛是一個多月之前,這樣一想,忽然才想起自己的月事似乎許久沒來了。

在見雲澤之前,自己似乎十分忙碌來著,還以為是那時候累的,沒想到……她心裏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也有些睡不著了——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以為自己此時是喜悅的,然而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她卻隻有不安,沒有半分喜悅之意,也許是最近經曆了太多,腦子突然不好使了,身體突然不好用了,完全的依賴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要離開故國,去梁國,如今又在打仗,又有那些傳言,且——這個男人看到自己懷孕似乎也並沒有十分喜悅……

然而不能細想,一想頭便像要裂開了一樣,疼的她忍不住將錦被都咬破了……

雲澤第二日五更天就又出去了,天晚才回來。

從這日開始,她的一日三餐都開始遵照醫囑而食,雲澤似乎怕她吃不飽一樣,各種山珍海味珍饈異味全部都調動了來,供她挑選。然而她的胃口卻是越來越不好起來,吃什麼也吃不了多少,吃的少卻又吐得多,整個人頓時就顯出瘦削來。

雲澤似乎想將她先送回絳都,然而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宮廷,是以權衡不下,依然還是將她留在軍中。

與此同時,遠在寰城的軒轅玦也收到了一封密報。

看完密報之後,皇帝的臉色由紅轉白又轉青,看起來極為的痛苦,坐在虎案前半日沒有動身。

末了,臉上又恢複了那種陰險邪惡的神色……

袁嬌嬌在大帳裏,手無縛雞之力,仿佛籠中鳥一樣被人豢養著,盡管還是每日能看到雲澤,但他已經不再與她同榻,他看起來越來越忙碌,袁嬌嬌不願意讓自己這種小事去打攪他,心裏有事便也不再找他說,而是一個人默默的對著營帳發呆。

然後,她便又聽到了一個致命的流言。

這日午間,外麵是瓢潑的大雨,雲澤例行是不在的,她吐完了煩悶不已,將丫鬟都遣了出去,坐在桌案邊出神。

這個大帳一明兩暗的格局,外麵相當於小書房。

她坐在內間,便聽外麵有兩個丫鬟在低聲議論:“皇上近來為何不常來了?”

另一個說:“還不是因為那件事。”

先頭的丫鬟便問:“什麼事?”

那丫鬟便說:“你還不知道呢,聽大夫說,娘娘的身孕已經三個多月了,皇上同她在一起才不足兩月,這孩子——”

“不是——”“噓,小聲……”

“你怎麼知道的?”

“那日皇上同醫官說話,我送茶進來,也是無意中聽說的,皇上叫保密呢。”

“原來如此……”

“千萬莫對人說……不然你我……”

往下的話,袁嬌嬌便聽不到了,眼前仿佛開了一道金光,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便暈倒在了地上——她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差了,經常的暈倒,醫官說她是思慮猶疑,內外皆乏休養所致。

袁嬌嬌醒來的時候,大帳裏有許多人,包括兩個緊張失措的丫鬟,醫官,雲澤等人。

雲澤眉頭緊皺,握著她的手,見她醒了,長舒一口氣,問:“好好的怎麼又暈倒了?”

袁嬌嬌沒話可說,隻好閉著眼睛搖了搖頭,眼角卻滑下了一滴淚。

雲澤見狀,目露疑惑之色,然而看起來十分心疼,便讓醫官先出去,他且將她抱在懷裏撫慰,“為何落淚?可是為我近日冷落了你?實在是諸事繁忙,脫不開身,再則醫官說你要靜養,我也怕擾了你,可是因此傷心了?”

袁嬌嬌伏在他的懷裏落淚,為自己此時的身體虛弱、毫無力氣,隻能任人擺布而哭泣;為自己混沌的頭腦,什麼也想不清楚的狀況恐慌絕望而哭泣;更為,那個聽來的可怕的流言而哭?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雲澤安慰了她一番便出去了,與醫官在外麵細談。

不一時,便有安胎藥進了進來,雲澤親端著喂她喝。

袁嬌嬌此時已經平靜了心情,便十分乖順的喝了。

晚飯也和雲澤一起吃的,晚上,雲澤破例的同她一起睡了。

晚上,袁嬌嬌其實根本沒有睡著,且她也知道,環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其實也一直醒著……

這日,前方的戰場上打得激烈,炮火聲在這後方都聽得見,戰馬長嘶,兵士忙碌的來回奔跑傳達命令,傳送東西。

袁嬌嬌在大帳裏,用從醫官那裏騙來的迷藥,將幾個丫鬟迷昏了,她自己則換上了雲澤的衣冠,趁亂從大營裏走了。

千載難逢的機會奇妙的被她同時抓住了,到了外圍,不認識她的士兵見她華冠美服,都以為是軍中的高官,因此並沒有人敢阻攔,她這些日子以來已經將營盤大略的摸熟了,因此從便道出了大營,便直直的往北去了。

她是秦國人,大秦國恒州武原鎮人,這點是雲澤告訴她的,她還清楚的記得,既然有籍貫自然有家,她要回家。

袁嬌嬌混混沌沌的離開了大營,在外麵雇到馬車之後,開始往秦地的方向走。

精神的緊張加上身體的孱弱,使得她顯得很勞乏,馬車的顛簸也變得十分的不能忍受。

且兵荒帶來混亂,她一個人走路也顯得很不安全。

炙熱的豔陽將白沙通道炙烤的滾燙,車輪駛過,揚起一片迷眼的白霧,她蒼白著臉坐在車內,一向柔靜的雙眼是渙散的無神。

隻是偶爾撫摸腹部的時候,麵上才現出一絲溫暖的活力。

一個新生命,無論他到底是屬於誰的,總將是她的心頭肉掌上珠。

為了防止被雲澤派出的人找到,她盡管缺乏精神和體力,但仍然精心的甄選行走的路線,竭力的避開尋找她的兵士。

這夜,她在一個廢棄的驛站改造的小客店裏休息,緊張勞乏了一天,晚上便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自己在一處曠野裏走,天空仿佛鉛灰色的幕布,空氣亦充滿鉛灰的顏色,朦朧的鉛灰色的夜色裏,遠方似乎有似曾相識的街市和房舍,在遙遠的、蒸騰的熱氣和光中,人叢猶如潮水一般。而在她的身邊,有一個男子,她偶爾的注目,便能看到他模糊的側臉,男子長身玉立,身上是合體的衣飾,在略顯混亂的光暈中,可以知道他是個翩翩的年輕男人。

“你找什麼呢。”男子看她在各個排滿長龍的燈火輝煌的店麵前踟躕卻步問。

她亦不知道自己想找什麼,似乎是在找一個人,似乎是在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知道它就在咫尺,然而心裏卻隱隱的空洞而慌亂的知道,大約她是永遠找不到的。

壓抑而煩惱的心情,迷離而混亂的光影,她應付著男子,傾盡全力的尋找著,知道找到這個,自己一生也就放心了,一生也就別無所求了。

然而還是不能找到,混混沌沌中場景一轉,她又到了一處山路上,似乎要去遊玩山景——穿過那青黛色、鉛灰色的樹林,前方那矗立綿延的山裏就是好風景了。

於是,在棉絮一樣的灰色的天空下,她來到了山頂,走在寬闊的、長滿灰色小草的山脊上,看到前方有伏在山腰上、伏在矮草矮樹中的房舍,方正的,幾間房子堆在一起。

她想:“這山的後麵一定有好風景,那就是目的地所在了。”

於是便奔著那目的地全力的走著,全然忘記了剛剛在鬧市區裏煎心得尋找。

然而忽然又有什麼不對勁了,夜仿佛忽然來臨,前方出現了迷蒙的、棉絮似的白霧,白霧氤氳著,逐漸的要侵吞道路。

“前方很危險,天晚了,看不清楚路,怎麼辦呢?”她站住腳想。

“不如現在就退回去吧。”看著那灰蒙蒙的夜色,蓬蓬的侵近過來的霧氣,她已經感到有些擔憂。

然而回頭,後方來時的山道已然看不到了,大團的、一如前方一樣的霧氣騰騰的冒上來,也將後路堵死了。

“不如別尋道路吧。”她又對自己說,然後開始往另一個、霧氣還沒有遮蓋住的方向走。

同時忽然又想:夜太黑了,那裏不是有房子嗎?且去借住一晚吧。這樣想著,看了一眼那山腰上的房子,卻又覺得那房子是不妥當的,裏麵的人是不可信的,甚至是可怕的。

果然,正走著,忽然聽到身後馬蹄聲響,回頭看,便見那小屋的主人——兩三個很可怕的男子向這裏跑,為首的一人騎在白馬上,衣服也是白色的,仿佛長袍一樣。

他手裏揚著一把鐵灰色的長刀,正在追趕一個微胖的、黑衣黑膚色的男子,男子跑得跌跌撞撞,嘴張著,露出吸煙過多焦黑色的牙齒,滿嘴血跡。

他沿著白沙山道跑,馬上就要和她接近了,她開始顧不得山路危險、懸崖在側,連忙隱匿在道邊,順著山藤和那黑的和夜色一樣的樹幹往山道下爬。一邊想,千萬不能傷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啊。

霧氣終於浸淫了過來,腳下是陡直而不知底細的斜坡,隨時可能一腳踏空跌到未知的斷崖下。她試探的伸腳在霧氣裏,霧氣將視線完全的遮蓋住了,看不到腳下到底是什麼。

這時,她的心裏忽然十分的思念起一個人來,似乎就是鬧市裏那個看不清麵目的男子,她知道他雖然是不可靠的,但在這種時候,他總是能幫到自己的,也總是不會讓她置身於這樣的危險之地的。

她心裏很難過,很慌亂,同時又感到上麵的凶惡的人發現了自己,正欲尋找,霧氣被蕩開,旁邊是整齊的斷崖,腳下還有一片極斜的山坡,山坡上有密集的樹和藤蔓。

跳吧,她想,鬆手便跳下了斜坡……

緊閉著眼睛等待那落地時的可怕和痛苦。

然而似乎許久沒有落地聲,她的身體似乎並沒有碰到地麵,而是落進了一個懷裏,這個懷抱溫暖有力,有淡淡的花香味,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稔熟的味道,讓她的心瞬間跌落,落到了肚內正正好好的位置——從此再也不用怕了……

她心裏忽然放鬆的想,伸展開四肢,在那清淡的氣息中翻了個身……

小劇場:年少的將軍軒轅玦。

陰沉沉的雲層低低的墜著天空,壓著城池,紛紛揚揚的雪沫子還在斷斷續續的飄灑著,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一腳踩下去,頓時就沒過了腳脖。

街上的行人很少,偶然經過的幾個人影也是縮著脖子匆匆的走過,整個邊城內一片寒冬的蕭索景象。

如果這時站在某座城牆頭上向四周觀望,則隻見大西北地區冬日的漠漠荒原,淒淒白草,禿丘起伏,寒林四立,一望無際的一直延伸到天際。在那天與地的交接處,有一排排緊密排列的白色營帳,在雪片和暮色中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邊沿。

某一個白色的帳篷內:

這該死的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一個陰沉的少年裹緊了鬥篷,將太師椅又往火爐前拉近了些,並抬起一隻烏雲靴踩在爐邊的劈柴上。

劈劈啪啪燃燒的正旺的爐火映照著他的麵龐,他有著長長的濃黑的睫毛,睫毛梢微微卷曲,蝴蝶翅膀一樣撲閃撲閃的,蝶翅之下是一雙秀長的雙目,眼尾微微的有點上挑,淡淡的直掃到鬢角,幸好不是很明顯,否則甚至會有點女氣。

眉清目秀,鼻直口方,這個少年長得十分的端正漂亮,五官更是精致到了極致。

與他的麵龐的精致優雅不同的是,雖然還年少,但他的身材卻已是十分的高大,架在爐邊的兩條腿又長又直,說明了主人的體力非比尋常,如果不是裹著鬥篷,還能看出他挺拔的腰身,勻稱的身段。

總之,他這一身風度翩翩的外貌,與他此時緊裹鬥篷半個身體覆在火爐上,嘴裏罵罵咧咧的形象十分的不搭。

大帳內被爐火照成一片暖紅色,幾個一身鎧甲的兵士執刀侍立在大帳兩側,屏息靜立的姿態沒有一點聲音。大帳麵南之處擺著一張書案,案上有些攤開的公文書卷,毛筆仿佛結了冰,硬邦邦的撂在硯台上。

一張龐大的地圖就那麼隨意的攤在地上,上麵許多的圈圈點點,諸多地方有折皺,邊角還有撕裂的地方,可以看出主人脾氣暴躁,並沒有善待它。

——這很顯然是個有級別的將領的營帳,隻是營帳的主人軒轅玦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個盡責的將軍,他認認真真的烤著火,一張漂亮的臉皺著,目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顯得很陰鬱。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任誰在這個年紀,被派到這邊塞之地待上一個冬天,也會瘋掉的。

作為大秦國最西北的一個州,祁陽的邊境線延綿上千公裏遠,不是荒漠就是戈壁,除了刁民就是土匪,風沙嚴寒破敗的民居,頑固愚昧膽小無趣的小老百姓,無一能與溫柔之鄉等美好的詞彙掛鉤。

更何況,軒轅玦來此顯然不是探親訪友,而是帶兵打仗。

打仗,好戰的將軍最怕什麼?

不是要浴血拚搏的戰場,而是敵人明明就在眼前卻不能打。

——按兵不動,固守不出,與西北胡人這種持久的對峙已經進行了兩個多月,也就是說,兩個多月以來,軒轅玦在這裏除了命人挖挖壕溝,練練刺刀,就隻能不停的研究地圖,觀察敵人,坐著烤火喝茶……

這樣的日子周將軍能過得慣,少年的軒轅玦過不慣。

祁陽的菜又難吃,湯裏都有沙粒子,祁陽的酒也難喝,帶著一股膻氣,這讓一貫不怎麼挑肥揀瘦的他也不耐起來,每日閑暇時的必備消遣都是詛咒祁陽的鬼天氣鬼地方鬼——

他忽然呼的一下站了起來:

“朱鐵衣!”他擰著眉頭喊了一聲。

外麵簾子一掀,立即有一個高大的黑臉侍衛彎腰走了進來,頭盔和肩甲上一層的雪,臉蛋凍得又黑又紅,他擦擦鼻涕躬身上前:“爺。”

陰鬱的少年瞅了他一眼,抄起桌上的頭盔:“備馬!我要出去走走!”

又轉頭對營帳口一個侍衛吩咐道:“告訴大將軍,晚飯我不回來吃了,讓他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