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見狀,知道他們還需要時間平複,再者有些愧疚之心也是好事,便不再多說,轉而問道:“這位是?”
徐光啟連忙指向一個年屆不惑的中年人,介紹:“這是微臣鄉中學生,因是癡迷鑄炮,特將其叫了過來。”
“童生孫元化,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中年身量不高,擴麵隆鼻,一身短打扮,手臂粗大,若是不說,隻怕更像個匠戶民夫,略微緊張地再次叩首行禮。
嗬,鑄炮專家,朱由校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卻沒有封官許願,不說現在兵器廠不是正經職司,這孫元化也身無寸功,還是個秀才,不能像“後世”情勢危急、製度崩壞時那般,直接拔擢......一步步來罷。
“免禮平身罷,”他輕輕擺手,又接著道:“既是徐卿門生,想必定是不凡,好生做。”
“謝陛下!”孫元化目光激動,叩首不已,他一個小小秀才,竟能一睹天顏,又得聞言鼓勵,此時胸口起伏,難以自己。
朱由校滿意地點點頭,此時略有一股“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的豪邁,又想起了另外一事問道:“年前所說甘薯之事,現下如何了?”此時正是春耕時節。
“陛下,”徐光啟聞言,麵色一整:“穀中至京城道路旁,已有百頃田地試種!”他的眼中也是滿含希望。
“魏伴伴也要好生看顧。”朱由校頷首,又囑咐道。
“是,陛下。”魏忠賢聞聲應是,雖是皇莊中不少佃戶,都在抱怨甘薯“有毒”又不抵錢,今年起皇莊也要交皇糧,種甘薯實在不劃算;但在他這,自然都是摁下去了。
“李大人什麼時候到京城?還有那紅夷大炮呢?”
皇帝的問話又起,所說的李大人,是官居從三品廣東布政使右參政的李之藻,此次因采買紅夷大炮,也將入京,隻是職司還未定。
“回陛下,李大人四月應該就到了;紅夷大炮會同時抵京。”
廣東離京城,五千裏不止,四個月能采買好紅夷大炮,並且抵京,已是極快了,但朱由校聞言心中仍是不免暗歎,應付眼前遼東的建奴寇邊,怕是指望不上了。
點點頭,手指向南邊的入口,他吩咐魏忠賢道:“入口處,要有箭樓和哨卡;待建成後,四衛營要有數百人在此處值守。”
待魏提督點頭應是後,又指這場中:“官員、匠戶居住的區域一定要和火藥庫房遠離。”雖然這樣又要多花錢,但這些“專家”和“技工”,可是比銀子重要百倍;徐光啟連忙點頭應是。
“此處離京城不遠不近,要新建官道,好生整飭。”火炮、鐵料都是重物,沒有好的路,製造速度必會大打折扣。
魏忠賢心中微苦,皇帝花錢的本事,並不比先皇差分毫:
兵器廠林林總總,怕是要百萬兩;東廠陸陸續續撥付二十萬兩;遼東因是開春後建奴蠢蠢欲動,又撥付了五十萬兩軍餉;據說未來整飭登萊水師和籌備物資,又要準備百萬兩......
倒是皇帝大婚隻花了二十餘萬,信王出宮及就藩也就十餘萬......
眼見著不過兩月,怕就要花銷三百萬兩,快抵得上太倉庫一年所得了。
朱由校此時卻隻覺花得值,這些銀子或是著眼將來,或是現下安身立命所在;驕陽下,略顯混亂的場麵,在他眼中,滿是可期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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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元年二月,上發內帑百萬,於西郊建兵器廠,又修官道,時人皆驚呼其為“夏宮”;後為兵器司,製槍炮無數。
——《酌中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