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南方小年。
但在川南永寧地界,卻是沒有絲毫喜慶的意思,城頭的“奢”“梁”等大旗已是轟然倒下,城樓塌下一角,進到城中,入目也是狼藉血腥一片,不知哪戶民居中還偶爾傳出慘叫,再加上隨處可見的煙塵,往日還有在夷人中有富庶之名的永寧宣慰司,完全變了模樣。
處在城中位置的宣慰司衙門口,地上還隱隱能看到血跡,夷人土兵來回巡視,目光凶狠,顯得很是森嚴;及至府衙內,往來兵丁也是冷肅一片,這兩日大長老和公子的心情似乎不甚好,動輒得咎,實在不敢觸了黴頭。
正堂內,安邦彥、安武功父子無言而坐,地毯上散落著茶杯的碎片和茶水。
“阿爹?”半晌,本就暴躁不耐的安武功,終是恨恨出聲道:“那皇帝小兒言而無信,壞了規矩,哪有讓人把吃進嘴裏的肉還吐出來的?!”說罷,還看著上首的父親,這曆來平叛,打下的領地都歸勝者所有,今次竟要改土歸流?!
“哼,”安邦彥麵色陰寒,冷哼一聲,方才問道:“那安效良可有回信?”以他的品性,即使奢崇明起事時也不願隨意冒頭,何況現在官軍勢大?
“......呃,”安武功聞言一滯,囁嚅道:“還沒有回信.....”說完還低頭罵了一句。
呼,安邦彥長出一口氣,事不可為了,張彤領著兩千人馬應該年前便會到永寧了,湖廣軍三千還要借道水西去往貴陽府城,貴陽的官軍也會出城接應,傳說中戰力十足的京營停駐瀘州未動......大兵壓境呐。
此時要吞下永寧的凶險實在太大,何況因為自己的“反戈一擊”,在夷人土司中的名聲也未見得好了,更不用說這永寧宣慰司中的夷人了,個個是自己如仇讎.....如今隻賺回一個水西宣慰使的名頭,實在還有需要找補找補。
“三日後,我等便領軍回官寨。”
“阿爹?!”
“朝廷竟然想要將永寧,便讓它變作一塊爛地罷。”安邦彥不為所動,眯著眼睛,冷聲道,看你朝廷到時要填進去多少銀子、糧食,來恢複這永寧的元氣。
“是!阿爹!”安武功先是一愣,隨即舔了舔嘴唇,點點頭。
......
接下來的三日,水西土兵,在永寧各寨,燒殺搶掠,遇到反抗的便是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永寧夷人死傷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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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的昆明府,滿城喜慶,不僅是小年夜至,更是因為朝廷出人意料的將叛亂如此迅速的平定,不僅保證了雲南的安穩,更意味著大家夥兒的年節免受額外的稅賦,丁役了,何況川中好些有些身家的富戶避難道府城,也讓市麵上比往年更加熱鬧些。
也因為如此,今日的酒肆飯鋪生意很是不錯,有些身份地位的大戶,早早變呼朋喚友,訂好了席麵,也有講究的想在城外滇池邊的楚館擺個宴請,卻被告知,今日晚間的楚館已經被貴人給包了,引得自覺有些身份的人暗罵不已,卻又不好發作。
已是小年夜,即便是在“四時如春”的壩上,堤壩上的柳樹也掉光了葉子,從滇池吹來的風,拂在麵上也有些寒意;張燈結彩的三層閣樓玄關處,一身華服的沐啟元麵色陰晴不定,似乎就要發作,身旁的花魁、隨從也不敢多言,隻戰戰兢兢的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