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回到審訊室,沒再喋喋不休地勸段成誌認罪,而是望著他冷笑了片刻。
段成誌依舊沉默,隻是掀了掀眼皮,好奇地瞥他一眼,似乎在猜測許寧的葫蘆裏賣了什麼藥。
許寧招手,讓警員把他帶走:“帶下去,先關著。”
段成誌麵上閃過一絲慌亂,案發後他刻意了解過程序,他還沒被定罪,按理說應該被關在羈押室才對。但警員們竟然開車把他帶去了監獄!
接收的監獄警員上下端詳他一陣,眼神寫滿了鄙夷:“就是他?”
負責押送的警員,段成誌沒見過,年紀輕輕,舉止還有些青澀,似乎剛從警校畢業。他點點頭,將段成誌往前推:“喏,分屍殺人案的犯人,許警官講,他被定罪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先送來熟悉一下環境。”
監獄警員大手一揮:“行,你走吧。”
話音一落,年輕警員真的轉身就走了。
段成誌急了,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冷冰冰的柵欄,監獄裏隻開了小小的天窗,白日裏也一片昏暗,置身於此,仿佛墜入了不見天光的懸崖深淵。
年輕警員擺擺手:“這就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頭也不回,瀟灑離去。
監獄警大多身材魁梧,手上微微使勁,就把小個子的段成誌往前推了個趔趄。
段成誌愣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嚇唬我?”
“你們這群警察其實壓根就沒有證據可以指控我吧,所以才故意嚇唬我。我全都看穿了,你們隻是虛張聲勢,你們根本不能拿我怎麼樣!”
獄警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智障,扁了扁嘴:“莫不是瘋了吧。”
——
獄警一路推搡段成誌,把他扔進了一間牢房裏。
環視四周,入目皆是方方正正的牢房,由冰冷的鐵柵欄隔開,至多隻能讓他伸出一隻手臂。
他多看幾眼,竟然發現了熟人。
“鋒哥,你也在!”段成誌興高采烈打招呼。
監獄裏死寂一片,彌漫了一層寒氣,反而襯得他的高興不合時宜。
謝鋒耷拉了眼角,瞥他一眼,忽然暴跳起來,誇張地低吼:“段……段成誌!你不是死了嗎?”
他暴跳的動作過大,幾張紙片從身上滑落,兩個牢房緊挨,段成誌很輕易就看清楚了紙片上的內容——寫了幾個名字,下麵劃了正字。
隨著紙片滾落出來的,還有幾個骰子。
段成誌是賭場老手了,頓時反應過來,謝鋒這廝進了監獄還是克製不住手癢,居然在監獄裏開起了臨時賭場。
抓住了謝鋒的把柄,他笑嘻嘻把自己的問題敷衍過去:“這個事兒,咱們出去再聊。鋒哥在玩啥呢?能不能帶上小弟一個。”
謝鋒下意識搖頭:“你還欠了豹哥那麼多錢,哪有錢玩?”
段成誌的眼珠子骨碌碌打轉,頃刻間便回憶起了曾經說過的謊話,張口便來:“鋒哥,你這話可錯了,我把錢給小馬,怎麼能說我沒還錢呢。”
謝鋒遲疑,再度確認:“你真把錢還給小馬了?”
段成誌拍了拍胸脯:“千真萬確!要不,你把那小子找來,咱們當麵對質。”
他料想警方昨晚才抓捕自己,而謝鋒早進了監獄,理應不知道那具屍體就是小馬。所以他幹脆打了個時間差,忽悠謝鋒。
果然,謝鋒玩弄著骰子,陷入了沉思,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算了,你丫的不老實,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居然活著。”
說罷,謝鋒轉過頭,繼續和同監獄的三個人一塊兒玩,不再搭理他。
監獄裏工具簡陋,他們玩的是最簡單的猜大小,以口渴的名義托獄警要了一杯水,倒掉後就多了一個塑料杯子。進入監獄時,謝鋒把幾顆骰子藏了,再加上一張紙和一根小拇指長短的鉛筆,幾個人竟然也玩得風生水起。
段成誌窩在隔壁牢房,臉頰緊緊挨著冷冰冰的鐵柵欄,幾乎整個人都靠了上去,那顆心早就飛到了隔壁,恨不能跟他們一起玩。
聽著那骰子轉動的聲音,就好像無數隻貓一齊抓撓他的心,又仿佛千萬隻重蟻不約而同啃噬他的心,通體難受。
段成誌軟聲哀求:“鋒哥,就讓我玩兩把,好不好?”
“鋒哥,我也算是老主顧了,你就當照顧照顧小弟,成不成?”
“鋒哥,我聽著那骰子的聲音就受不了,你就讓我玩一玩吧。”
“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