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晉遠卻似乎完全沒感覺到了,熱熱的氣息繼續彌漫她的側頸,偶爾薄唇擦過滑嫩的肌膚。
“厲知非身邊放了兩張高矮不一的凳子,組成了樓梯的樣式,晴晴的身高與知非差不多,我抱著知非站上去試了試,踩在最高的那張凳子上,足夠攀住二樓的欄杆翻出來。”
“並且,高凳子前方的欄杆上,的確有摩擦的痕跡。”
“欄杆下方,還遺落了一朵頭花,嫩黃色的向日葵。而水裏的晴晴,散了一邊的辮子。”
紛亂的信息,猶如一塊塊拚圖,漸次拚湊到一起,形成了真相。
林甘藍咬唇:“晴晴……從二樓掉進遊泳池?”
她其實想問,晴晴是自己墜進遊泳池,還是被人推進去的。
話到口邊,忽然反應過來,當時隻有晴晴和厲知非兩個人,如果是被人推落遊泳池……
夜風過,林甘藍不由打了個冷顫。
身後的厲晉遠感覺到了,保持著貼身的姿勢,升上了車窗。
風,頓時消失了。
風聲,也聽不見了。
車廂裏暖乎,安穩而寧靜。
在這份滲人的寧靜裏,林甘藍聽見他歎了一聲氣。
“那後來呢?”
“晴晴死了,紀家幾乎崩潰。”
林甘藍能想象到,紀如珠夫婦結婚多年隻這一個女兒,該是像眼珠子般百般嗬護著。
晴晴的死,如一把利刃,割裂了紀家每個人的心。
“知非呆了,換上了嚴重的創傷應激後遺症,表現出強烈的自閉,紀橙橙為他治療了半年。”
“他恢複了,但也徹底忘記了晴晴的死。”
“什麼都問不出,也沒目擊證人、監控攝像頭。”
“晴晴的死,自此成了一個謎。”
“沒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甘藍舔了舔唇,喉嚨似火燒,燎得發疼。
她能理解厲晉遠的決定,無論晴晴是失足掉進遊泳池,還是被厲知非推進遊泳池,紀家人應該都不想再看到厲知非。
隻要一看到,便會想到晴晴的死,便會痛不欲生。
林甘藍沉默良久,有些出乎了厲晉遠的預料。
他直起身,借著窗外暗淡的月光,瞥見她的眼角懸了一滴淚。
他探身過去,歎著氣擦在手背:“你哭什麼?”
“我相信知非,不會故意推人落水。”
厲晉遠抿了抿唇:“我也相信。”
他的兒子,他有分寸,雖然隻兩歲多,但已經懂事了,碰巧動畫片演到高空攀爬時,都會趁機教育一番。
所以,他也很好奇,一向不到欄杆邊去的厲知非,怎麼會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呆呆站在欄杆邊。
林甘藍眼圈漸紅:“其實,為什麼不給知非換個心理醫生?紀橙橙畢竟是紀家人,半年治療期,天天和知非待在一起,豈不是會常常想起侄女?”
厲晉遠瞬間沉了臉,抵著林甘藍後背,她看不見。
他幽幽道:“事發突然,紀橙橙當時就給知非做了心理幹預,後來,就主動說負責到底了。”
“在她的周旋下,紀家隻當晴晴是自己不慎失足落水,隻是兩家人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毫無嫌隙了。”
車廂裏陷入片刻沉寂,他的眸子映出暗暗的光。
事實上,他故意促成了這次治療。
晴晴的死,疑點頗多。
其一,他們都在前院,不算遠,可晴晴從二樓的欄杆摔進遊泳池,居然一個人都沒聽見聲兒!
其二,厲知非向來不去危險地方,怎麼就站到了二樓的欄杆邊兒?
其三,他檢查過欄杆邊的劃痕,像是扣子劃出的,然而晴晴那日穿了白色的係帶紗裙,沒有扣子……
那日,紀家別墅裏隻有他們父子倆和紀家人,他想借紀橙橙作踏板,繼續查這件事。
然而——
不提也罷。
一向戰無不勝的將軍,也會有崴腳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