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麟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謝凡已經走了。
羅承鈞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卻是睜著的,臉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霧靄,帶著些許的悲傷和頹喪。
周奕麟慌忙走過去,輕拍他的胳膊,“姥爺,姥爺你沒事吧?護工呢,我不是讓他……”
“我嘴巴裏沒味,想吃腐乳,打發他買去了。”羅承鈞回過神來,對他伸出手,“你扶我起來吧,躺了一天,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周奕麟點點頭,扶他坐起來,“您的朋友呢?”
“走了。”羅承鈞的語氣淡漠,聽不出一點兒高興。
“怎麼,他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哼,這樣的朋友以後不交往也罷!” 周奕麟頗為氣憤。
羅承鈞笑了笑,說:“沒有,他是站在我這邊的。我不開心,是因為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心裏頭不舒坦,也有些愧疚。”
周奕麟一怔,輕聲追問:“就是……您那位已經過世的同事?”
羅承鈞緩慢的點頭,重重歎了口氣,“我們都習慣叫他小宸,因為分派到一個小組裏,他對我照顧有加,工作上有什麼困難總會主動幫助我,我對他一直非常感激,也相當敬重他。小宸年紀和我相仿,但性格比我沉穩的多,遇到困難從不發牢騷,隻想方設法的克服,去解決。說來那時候的工作環境真是單純,我們每天麵對著出土的文物,不用做別的,隻需要用所學的知識進行鑒定、修複和研究,就夠了。小宸的研究通常和我是一起進行的,所以有些報告和論文的草稿都是我們一共起草的,區別僅僅在於有時是他執筆,有時是我。但回過頭來看,那樣做確實太不嚴謹了,要知道曾經的兩份稿子會引起這樣大的誤會和麻煩,我就該……”
說到這兒,羅承鈞陷入了沉默。
周奕麟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這就告訴李律師!”
羅承鈞卻苦笑著搖頭,攔住他說:“即便把這件事告訴了李律師,也隻是我的一麵之詞,算不得什麼有力的反證。奕麟,算了吧……我年紀大了,受不起這樣的折騰,要是這官司實在難打,我還不如……”
“姥爺!不是您做的事,您為什麼要承認?這官司還沒開始打,難道您就打退堂鼓了?不成,我絕不允許!” 周奕麟目光冷冽,臉上浮現出一抹厲色,“不就是要反證嗎,您把以前研究所同事的名單寫給我,我挨個去找他們,總能找到一個願意給您說話的!”
羅承鈞大吃一驚,“你,你要去找……他們,不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周奕麟有些不解,思慮半晌,歎息道:“這種時候就不要在意麵子了,等官司打贏了,什麼麵子都能贏回來!姥爺,你就聽我的吧,把名單寫給我,我這就去和他們聯係。”
羅承鈞心底有種隱隱的不安,但實在拗不過他,隻好寫了一份名單,交給他。
“都在這上麵了,其中的一些可能已經不在研究所工作了,你去叨擾人家,可一定要注意禮貌。”
“這您就放心吧。”
周奕麟揣上名單,伺候著羅承鈞洗漱過後,方才離去。
他剛回到家裏,就撥通了唐莘電話。
“你怎麼回事啊,今天又忘記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一開口,周奕麟就忍不住埋怨起來。
唐莘遲疑了兩秒,“我……正打算打給你的。”
周奕麟心氣不順,言語裏難免就帶出幾分斥責:“你自己看看都幾點了?什麼正準備給我打,我看要不是我打過去,你根本就不會記得。怎麼,衛寒還沒醒嗎?他一個大男人就算受了重傷又怎麼樣,也不需要你時時刻刻照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