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盛宴。
西王母將在瑤池舉行的蟠桃會宴請各路神仙,太上老君早數月前就已經收到了請帖和聘單,讓他籌備這次蟠桃宴上宴請眾仙的仙丹,於是太上老君便遞上了帖子請假,閉關數月不上朝會。
外遊歸來的玉皇大帝不知情況,聽聞半月未見太上老君出席朝會而大動肝火。命天官去太極宮,招來太上老君前來質問,據天官回報後才知道乃是為了籌備西王母的蟠桃宴上需用的仙丹,特意告假專心研製,於是隻得作罷。
三十三重天,太極宮。
最近一月來的太極宮都閉門拒接仙客。不僅如此還在太極宮外封了一道結界,外來的非太極宮內者皆不許踏進,也因此阻隔了許多經常來討仙藥的小仙,小輩,省了不少瑣碎的麻煩。
眾仙皆以為是最主要原因是因為太上老君為專心籌備西王母的蟠桃宴的緣由,可是卻不知,更多的半緣由,是因為太極宮住進了一個無所不能的小麻煩精,攪得叫太上老君天天犯愁。
叫她小麻煩精是因為她還隻是一個剛剛從一枚鳳凰蛋裏被孵出數月的小鳳凰,可是她年齡雖小,卻天生具有非凡神力,惹事的本領也毫不遜色。
譬如就在一月前的某天她就偷偷溜出太極宮,不出半天的功夫就連續闖到中道殿打破了太白星君的金銀財帛罐,跑到廣寒宮去推到了那顆吳剛萬年都沒有砍到的月桂樹,就這兩樁事都叫得太上老君賠上老臉給她善後。於是為防止她再出去搗亂,老君使出畢生法力給太極宮外封了結界。雖隻限她在太極宮內活動也免不了這裏被翻,那裏被毀,不過在自己屋裏,能省心一點算一點。
到了蟠桃會這日,紫微星剛剛落下,太上老君就已經起來了,招來小弟子特意為自己打扮了一番。
太上老君笑盈盈地待左右兩弟子為他盤好頭冠,束好花白的頭發,捋順他那銀白的胡須後,又對著鏡子前後左右地照了又照,甩了一甩拂塵,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喚來外殿守門的弟子去香寶閣拿來那件七星流雲衣,今日得穿上去赴西王母的瑤池蟠桃會。
要知道這天上最盛大的一年一會,可是拋頭露臉展現身份地位的榮耀盛宴,何況這次為蟠桃宴籌備仙丹的事,早已經傳遍天上地下,自然更得注重穿衣打扮,七星流雲衣足以用來顯示他在天庭舉足輕重的地位了。
七星流雲衣是出自織女之手,用的是萬年難得的雲中珍品星流雲為材,取了萬根孔雀羽毛抽出的絲,花了三年又六個月零八天才織成的衣中聖品。當時仙界眾人紅著脖子,搶著盼著望著都想要得到,可是就在不久後落到了太上老君的手中。而後許多仙客借著討仙藥為由,還想順手牽羊盜走,為保安全被太上老君放進了香寶閣。
等了許久,太上老君看著左右的小弟子都站著打起瞌睡來了,隨手掐算時間蟠桃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可去拿七星流雲衣的小弟子還未回來,中不免著急了。
待他正想命另一小弟子去尋時,“啊啊啊啊………”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一個肉球物突兀地出現在三十三重天之上,成彩虹天橋般的完美弧度越滾越近,最後成功地砸中了老君。
彼時整個太極宮都如同破山地震般晃動了一陣,打瞌睡的小弟子被嚇醒了,連那固若金湯,潔淨無塵的高殿一角都抖落了幾粒塵灰。
此時左右服侍的一童男倌一童女仙娥匍匐跪地,低著頭嚇得說不出話了。
其實他們不是怕師祖因為身上壓著的肉球生氣,因為數月來每隔一日總會上演這一出肉球砸師祖的戲碼,也算是見多不驚了。而是怕抖落的那幾粒塵灰遭來的橫禍,因為師祖對生活環境的潔癖之度已經讓眾小弟子們養成了不多一角,不落一隅地每日三巡地打掃清理,可是現在居然從房梁那角掉落了幾粒不該有的塵灰,而更糟糕的是,偏偏剛剛好落在了師祖老人家那顆誠然有些老花的眼珠子上。
巴巴地看到自己被砸倒,又睜睜地看著滴進眼睛的灰塵,隻想要把騎在自己脆弱的老腰上,日複一日越發沉重,無法無天的小東西扔進煉丹爐裏化了,來個眼不見為淨,可是恨的牙癢癢,最終也隻是想想罷了。
“師祖,師祖,那件七星流雲衣,它,它……”
那名被喚去拿星流雲衣的小弟子氣喘匆匆地趕回來稟報,結果卻看見那個罪魁禍首又將師祖砸到壓在了肥肥臀下,笑得沒心沒肺。
太上老君眨眨眼睛化去眼中的灰塵,從地上抬起頭清晰地看見小弟子手上空無一物,他急忙扯下身上壓著的重擔,站起身對著小弟子問道:“為何空手而歸,七星流雲衣呢?”
小弟子猛地跪地,支支吾吾地道不出幾個字,此時蟠桃宴鍾聲鳴起,老君更是急了,大吼了一聲:“到底何故,衣服呢?”
小弟子甚是委屈,“衣服,衣服……”抬頭瞟了瞟此刻正拉扯著師祖衣角的小胖墩,嘻嘻笑得與他無關的樣子,臉頰的肉多的都皺在一起了。
“被我放走了。”小胖墩突然接話過去。
“什麼,放,放走了?”太上老君的嘴角抽搐地扯了扯,垂落的流長胡須也跟著抖了幾抖,兩顆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
“是啊,就今日,我一覺醒來就聽見屋裏有小女孩的哭聲,我就找啊找啊,終於在香寶閣裏找到哭聲,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件衣服,她哭著對我說她很想家,很想她父親母親讓我放她回家,我見她那般可憐就動了惻隱之心將她身上的封印解開了,頓時她就化作一個小人兒,我還記得她長得還不錯,雪白雪白的,雖然沒有我可愛漂亮,不過還算知恩圖報,臨別時還說會報答我呢,嗬嗬,不過君君莫要生氣了不過是件衣服罷了。”
不過一件衣服這話說得倒是輕鬆的很,看著隻到他腰身處的人兒,那張肉圓肉圓的小臉粉嫩的白裏透紅,頭上紮得兩個丸子晃得像兩顆包子,還有頭上插著的大紅花是什麼鬼,那張恨的牙牙的臉上還帶著天真無邪的笑。
她不知道太上老君的心現在是已經在滴血了呀,可是卻心裏有苦無處訴,有怒不能言。遠聞鍾聲越來越低,時間不多了,無奈之下太上老君披了件比平日在太極宮中穿著的要得體的衣服,卷起身邊肉球似的小人兒踏上雲朵飛向了瑤池。
奈何太上老君的速度太快,心急匆匆隻想著趕赴蟠桃宴完全將身後小弟們的呼喊擋在了耳根之外,留得小弟們不知所措地看著手中的玲瓏剔透的丹盒,口裏還在喃喃念叨:“師祖,您備的壽禮……忘拿了。”可是師祖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昆侖山今日仙雲霧繞,群仙彙聚,在踏進昆侖山境時就被聚靈的仙修之氣環繞,瑤池聖境的光輝普照著整個昆侖山。
因為姍姍來遲,待太上老君到的時候,眾仙客已然落座了。不過太上老君豈非一般神仙之輩,他的座位早已經安排在了最接近西王母靠左的位置,所謂左為上方能彰顯其身份地位,所以縱然拖著個肉球,太上老君也是穩穩地落下瑤池,還仍舊保持著高高的尊者之。
他挺直了胸膛,一路瞟過,眾仙都是朝著自己的方向看來,於是滿心都是驕傲自豪。剛一落座,立馬就圍上來了一群人。太上老君一看都是些新進仙眾的陌生麵孔,心想,這些上天不過數月的,偏剛剛好趕上了王母壽辰,這運氣忒好了些。
“老君今日來的稍遲了,想必是又準備什麼好寶貝給西王母做壽禮。”說話的是宿明元君,宿明乃是下界蜀山門下人,人稱“塵留道仙”。既是道中之仙,在下界名聲和功德自然不低,又是正正經經的經曆幾生幾世的修行修成了正果,因此得到了這次西王母的盛請。因為登羽之時仍是玉樹臨風瀟灑模樣,得道之後更是添有一股仙風若骨的氣質,不過敬老尊賢的規矩還是做的有模有樣,是青年一輩裏太上老君看得上眼的,心裏對他也很是一番讚揚。
他瞥眼看了一圈,一手捋了捋銀白的胡須後,正待要彰顯一番自己為王母準備的壽禮讓這些新進者們見見世麵,可話還未誇出口就被直接某人劫了話。
“呀,這小娃娃是老君新收的徒孫嗎?真是可愛得緊,我見著甚是喜歡,小弟弟來於哥哥說說你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上天的。”劫話者是剛剛登羽數月連城仙君。手持著一把紙扇,那張上天入地找不著幾個能與之匹敵的麵容還帶著一股流氣,尤其雙桃花眼甚是漂亮,喜歡一身紫粉綾羅,瞧著就是一副不正不經的模樣。不過連城雖原是凡人成仙,可關於他的英偉事跡,卻是被傳得上天入地,精彩絕倫,其中最驚天動地的就是他在人間的一樁的偉事。
連城本出生於名門望族,自小錦衣玉食,是個天生的奇才,且滿腹經綸,還得有一副令人嫉羨的好皮囊,而且自成風流一身,這樣的人在人間可稱極品。他也不枉費生來的優越條件並且充分發揮了這一優勢,在人間處處留情,是個出了名的風流瀟灑的豪門貴公子。
沾得這樣的俗性,原本能與得道升仙之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可是也正因為他生得太過俊美,惹來了桃花。但沾惹的一般桃花也就罷了,卻偏巧招來了一異類,那異類為得到他便招來更多的異類,而後引起了一場人間浩劫。
於是為解救了天下蒼生,連城以犧牲一身之軀保住萬千生靈,也此因緣得道成仙。在老君看來則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書生,修了功德才上了天,才得一身修為。可偏還留著了人間的俗性油嘴滑舌,成仙日雖短卻已經教的天庭風氣一時轉得烏煙瘴氣,使得眾仙紛紛向往人間的情趣,時不時到人間走上一遭。
太上老君被這小子搶了先話,自然是不高興的緊,捋著胡子的手背上都冒出青筋了,心裏鄙夷了千百遍了,這樣的人也封了個仙君,如今這東華封仙的規矩也太隨性了些。
瞟了眼看著身邊的小胖墩,居然也一臉的不高興了,兩手拳頭緊握,小嘴巴嘟的老高,一雙水靈靈的圓眼睛瞪著連城像是要將他盯出兩個窟窿似得。老君心裏暗自欣喜,以為她是為了自己,隨即臉上露出笑容,心情指數直接飆升,心裏冷哼,你這小子要倒黴了,但是他卻不知道身邊的人的真實心情。
小胖墩覺得這個揮著扇子的哥哥生的真是頂頂的漂亮,雖然交之經常在夢裏見到的從未露過正臉的男子的身形還略歉了些,但是至少長相還是很符合她的審美觀的。
能得到這麼漂亮哥哥的喜歡,本來她也是很高興的,可聽了連城的話,現在心裏卻高興不起來。小胖墩伸長了脖子朝著桌上夜光杯裏仔細照了照,左看看,右看看,還捏了兩把肉肉的臉頰,臉上立刻升起了粉紅粉紅的紅暈,極是可愛。
難道真的這樣像男孩子,小胖墩心裏甚是不平衡,低頭看了看衣服,心想,身上明明穿著的是粉粉的衣服,頭上今天她還特意紮了兩個可愛的丸子戴了兩朵小紅花,臉上還抹了些從織女處偷來的胭脂,還有這張圓圓嫩嫩可愛的臉,真真的是個女孩子啊。
半天沒見小可愛的回應,卻看著她嘟著嘴,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臉都皺在了一起,眼睛愣愣地一直盯著桌上的夜光杯,頭越來越低,圓圓的臉都快陷進去了,白白的小拳頭更是捧著胸口的位置。
於是連城不解地問:“怎麼的,難道聞著點酒味都醉了麼?老君這……您的徒孫這是醉了麼?這也忒不甚酒力了。”
太上老君本就不喜他,對他就是不理會也不答應,反而對其他圍著仙眾笑臉相迎,本著尊者之姿侃侃而談。他一邊給見他們講著自己給王母備的壽禮,一邊心裏暗喜地說,你小子還徒孫徒孫地叫,再叫待會有你夠受的。
“呀,是啊,這瓊漿玉露乃是上等佳釀,這等小仙童自然承受不了,怕是真的醉了,老君趕快給賜一顆醒酒丹吧。”這一驚一乍帶著些許柔媚聲音的乃是和連城同一天登羽的焱氐仙君,看著沉重穩重,模樣也倒是正正經經的謙謙君子,可一開口便露了原形,而且兩人同屬一級,住處相鄰便整日和連城同流合汙得很是暢快。
可一門心思專注著研究自己外貌的小人兒並沒有聽見周圍的雜音。
過了好一會兒小胖墩終於抬起了頭,一雙水靈靈黑幽幽的大眼睛看著連城,扭扭捏。
捏紅著臉地憋出一句話:“漂亮哥哥,我,我,我其實是個小仙女。”
於是乎,周圍一頓爆笑,太上老君從仙座上倒了下去,還好身邊的小輩們眼急手快。
地接了個正著,而連城卻是看著小可愛,笑出了聲。
紫薇千極。
“嗯……”連城一手摸著下巴思考著,接著桃花眼眨了兩眨,又捏了捏她的小臉。
“仔細瞧瞧倒還像是小仙女,是女娃娃就更惹人喜愛了,小仙女叫什麼名字來著。”
連城這一摸簡直就是比早上吃了那顆不知名的仙丹還要讓她高興,撲騰撲騰地。
緋紅著臉,白白嫩嫩的小手交握在一起大聲地自報了名字。
“漂亮哥哥我是小虞,我……我……”
見她扭扭捏捏嘟著小嘴的模樣,連城以為她有什麼話要話,卻不好意思開口,便問:“哦,小虞兒,這般吞吞吐吐作何故,有話就直說便是。”
“我,我想和漂亮哥哥坐一起,想讓漂亮哥哥抱抱。”仿佛是憋了好久的話,這下終於說了出來。
“哈哈,我還當何事呢,當然可以了。”連城抿嘴笑了笑一手合起紙扇,滿口答應。
“不行。”太上老君猛地直起身子一口否決。
“君君。”小虞粉嫩的小嘴巴嘟得老高了,一雙水靈靈圓溜溜的大眼睛哀怨又無辜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