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獨立提供服務的高級企秘師,郝依依的確有點兒太年輕了——幫助一家大型企業的老板“排憂解難”,而且是上不了台麵的“憂”和“難”,甚至連董事會和CEO都未必清楚,這總不像是年輕女孩子能勝任的工作。尋找新客戶就更難,靠的不僅是經驗和能力,還有信任的感覺。這就更不是年輕女孩子的特長了。“那是一種化學反應,大概跟荷爾蒙有點兒關係!”這是郝依依的前老板說的。他算是高級定製企業秘書服務裏的超級專家。大概也正因如此,他那家叫作“靚緣”的聽上去像是婚介所的小谘詢公司永遠不擴張,永遠也不打廣告,始終隻有三五個員工。正如郝依依曾經告訴過輝姐和Judy的,她以前在一家很小的外企裏幹過。“項目很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公司裏的員工太多就是隱患,再說,這活也不是誰都能幹的!化學反應嘛!”這也是前老板說的。

郝依依顯然很擅長“化學反應”。她在靚緣工作期間,為快闊集團服務了十八個月,不但無懈可擊,而且還時不時讓董秘書“驚喜”。比如在海外注冊幾家萬金油似的公司,設立幾個非常安全的賬戶,讓董秘書輕而易舉地把上千萬的資金挪過太平洋,不但毫無風險,連地下錢莊的手續費都省了。有些操作是連郝依依的前老板都不肯做的,郝依依自然也沒讓前老板知道。十八個月之後,郝依依辭職單幹,快闊集團是她唯一的客戶,付給她的傭金比靚緣的工資高五倍。

可突然間,寇紹龍叫她“little girl”,是什麼意思?寇紹龍又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問道:“王諗住點搞掂救命稻草(王打算怎樣搞定救命稻草)?”

“他認為,最好能兩條腿走路。一方麵,找到證據證明王冠是被陷害的;另一方麵,秘密注冊離岸公司,把王冠集團最核心的資產轉移過去。”

寇紹龍問道:“你有冇問佢,核心資產都係乜嘢(你有沒有問問他,核心資產都是什麼)?”

“這個我也問過了。我說弄清楚是什麼資產,才知道去哪兒注冊公司最有利。他說主要是王冠集團這幾年在歐美收購的股份。”

“費肯的股份!”董秘書不屑道,“還兜什麼圈子!王冠在海外最重要的收購就是費肯,投了十幾億美金!”

寇紹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冷笑道:“佢要成立offshore pany(離岸公司)接收費肯的股份,需要使用代理人吧?”

董秘書立刻對郝依依說:“你把那家offshore pany注冊在寇生名下,把那些費肯的股份直接轉移過去,就萬事大吉了!”

“這恐怕不是那麼容易……”郝依依麵露難色。

“容易的話,還需要你嗎?”董秘書咄咄逼人。

“我會盡力。”郝依依不卑不亢,“不過,把自家的財產轉移到別人的賬戶裏,這種錯誤,大概隻有傻子才會犯。”

“郝小姐,請容許我提醒你,王冠既然要秘密地轉移資產——注意關鍵詞是‘秘密’——注冊公司的時候就必須使用代理人。隻要使用了你能控製的代理人,你不就可以悄悄地把代理人手裏的股份轉移給寇生?”董秘書眯起眼睛,煞有介事地又補了一句,“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我們支付了你那麼多的服務費,你都不能說服Maximilian Wang,使用你提供的代理人!”

郝依依直視董秘書,並沒立刻回答。以往董秘書盛氣淩人地發號施令,她會不卑不亢地回答,哪些要求是合理的,哪些並不合理。但這次有所不同:寇紹龍也在場。她得先弄清楚寇紹龍的態度。有時候董秘書也未必完全明白老板的心意。

寇紹龍果然開口了,有點兒不耐煩似的:“嗰姓姚嘅女士,幾時來香港?”

董秘書緊跟著問:“幾天前就讓你想辦法勸姚女士來香港,進展如何?她手裏的‘東西’是關鍵!有了它,王冠的罪名也就坐實……”

寇紹龍又咳嗽了一聲,董秘書趕忙閉嘴。郝依依已然明白了:董秘書曾經告訴過郝依依,李衛東本應帶一樣“東西”到香港,但他隻帶來了一個假貨。真貨多半是藏在北京了。董秘書讓郝依依設法找到這樣“東西”。現在她知道了,那東西是王冠集團的“罪證”。

自輝姐請郝依依幫忙打聽李衛東在香港的事兒,郝依依就明白她和李衛東的關係了。郝依依曾經向董秘書彙報過,李衛東有個情人叫姚軍輝,兩人關係很隱蔽,知道的人不多。因此,李衛東有可能把“東西”留給姚軍輝了。她總得報告點兒有價值的,這是她的工作職責。可她並沒料到,輝姐真的會跑到香港來,攔都攔不住。她不想再為這件事增添一個犧牲品。盡管輝姐昨天還在地鐵站裏挖苦過她,可輝姐並不是壞人。她忘不了國貿38層樓道裏那驚天動地的高喊:“臭流氓,死變態!騷擾人家小姑娘!”那時她們才認識幾個小時,輝姐就不管不顧地幫著她了。

郝依依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如果把姚女士那個了,是不是動作太大了?她在內地的銀行工作過二十年,社會關係很複雜,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弄出太多麻煩?”

“郝小姐,這不是你需要worry的事情。”董秘書不耐煩道。

“好的。”郝依依順從地點頭,卻又有些為難地說,“不知她會不會把‘東西’帶到香港……”

“這不該是你的工作嗎?”董秘書毫不客氣地質問郝依依。

“冇所謂(沒所謂)!”寇紹龍終於開口了,“嗰個嘢唔緊要(那個東西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