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姐和Judy按了十五分鍾門鈴，房間裏才有了動靜。又等了幾分鍾，門開了，Max王穿著睡袍，光腳站在門內，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捏著額頭，露著半截又白又嫩的胳膊。
這是國貿附近最豪華的酒店公寓了。三室一廳，月租金八萬三。當然由費肯公司報銷。公寓是輝姐訂的，房卡和會所的門禁卡都是輝姐領的，所以她能說服前台值大夜班的小夥子，讓她上到58層。這一層風景無限，沒有霧霾的時候能看見西山。可樓道裏什麼風景都沒有，隻有Max王那張因惱怒而扭曲的臉。
輝姐並不是第一次見到Max發怒，三環主路上曾領教過更驚悚的。Max王還是在半夢半醒間，所以怒意打了折扣。睡得倒是挺早，不像是朋友圈裏常常傳播的商界精英形象。輝姐瞥一眼Max王那兩隻光腳，細嫩得像是嬰兒。腳邊橫七豎八地丟著幾隻皮鞋，倒是都擦得油亮。
“郝依依被人綁架了！”輝姐直入主題，不給Max王發作的機會。Max王果然立刻清醒了，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了一桶冰水。可他畢竟還是發作了，凶神惡煞似的咆哮：“你說什麼？！”
輝姐盡管早有準備，心裏還是一哆嗦，胳膊上一陣生疼——是被Judy掐的。Judy使勁兒抓著輝姐的胳膊，指甲陷進肉裏。輝姐知道Judy在害怕。本來讓她回家的，她堅持跟著來。她覺得對不起郝依依，因為吵了架，郝依依憤然而出，被人綁架了。其實跟她沒半點兒關係，倒是跟眼前這位王總有點兒關係。輝姐昂首挺胸地回答：“你沒聽見嗎？郝依依被人綁架了！”
“被誰綁架了？”
“我要知道，還找你？”輝姐也瞪圓了眼睛。其實她多少有點兒數。郝依依畢竟在香港放跑了輝姐，讓寇紹龍的人撲了個空。被寇紹龍懷疑也是自然。但郝依依不是說過，寇紹龍不能在北京胡作非為嗎？怎麼還是動手了？輝姐又補了一句：“郝依依有哪些仇人，您肯定比我清楚。”
“你什麼意思？”Max王滿懷敵意。輝姐知道自己多了嘴，連忙解釋：“王總，您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您認識的人多，也許您能救得了依依。所以第一個就來找您，都還沒來得及報警呢！”
輝姐偷偷觀察Max王的表情，心中莫名地緊張。她生怕Max王說：還不快報警！輝姐並不想報警，她總覺著把警察摻和進來，老李就更懸了。Max王思忖了片刻，舉起右手，像是要跟誰再見，又或是要向誰發誓：“先不要報警！那樣對依依不利！”
輝姐和Judy是淩晨一點半走出酒店公寓大門的。Judy不肯回家，遊魂野鬼似的。輝姐不放心，要把她帶回自己家。Judy立刻滿懷感激地同意了，就像個做了噩夢的孩子，時刻黏著大人。其實輝姐也正心亂如麻，手足無措。如果有個人能讓她依靠，她也跟定了。可Tina不幹了，郝依依也被人綁走了，輝姐沒人可依靠了。
輝姐讓Judy睡自己的床，Judy不肯。輝姐在客廳的沙發上鋪了條毛毯，又拿出一條給Judy蓋。可Judy不願躺下，就在沙發上坐著發呆。輝姐隻好陪著她在沙發上發呆。她們肩並著肩，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輝姐抓過Judy的手，當成玩具來玩，一會兒玩玩手指，一會兒摸摸掌心，研究她的掌紋線。
Judy突然開口問輝姐，姓王的會不會去救郝依依？輝姐搖頭。Judy又問：他們不是戀人嗎？輝姐撇了撇嘴，並沒回答。對這種趾高氣揚的貴族男人，輝姐徹底沒有信心。可她還是得找他。並非因為信任，而是因為道義——郝依依有難，絕對跟Max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