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威連著賣了五幅油畫,畫的都是風景或靜物。輝姐看不出好壞,隻覺不比小學生畫的強多少,成交價卻從幾萬到幾十萬港幣不等。戴威在台上喊一句,台下就舉起牌子來,多半是由男士身邊的女士舉牌,順便展示戒指和指甲。也許戒指和指甲才是主要的,花點兒錢無所謂,反正是行善積德,說不定還能上報紙。郝依依身邊的胖子買了最貴的一幅,花了三十萬港幣,花花綠綠的一團,看不出畫的什麼玩意兒。是郝依依替他舉的牌子,沒有戒指,也沒染指甲,連累那塊牌子也跟著黯然失色。幸虧郝依依喊出了全場最高的價錢,為牌子挽回了一些麵子。

穿紫紅旗袍的女主人再度起身,看來拍賣結束了。戴威卻並沒有下台的意思。他說了一串廣東話,台下眾人頓時興奮起來,女主人笑逐顏開,帶頭鼓掌。輝姐也大概聽懂了:戴威為今天的酒會準備了一個驚喜——一件非常特別的拍賣品,也許在座的貴客會非常渴望得到的。

輝姐也感到好奇:姓戴的到底準備了什麼?剛才他除了那束花並沒拿任何東西,至少手裏沒有。大概是藏在衣服口袋裏的小東西,比如珠寶首飾什麼的。

戴威卻並沒把手伸進衣兜裏去,而是高舉著指向輝姐。他改用國語說:“我帶來的驚喜,就是這位女士!”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輝姐。輝姐隻覺渾身汗毛倒豎,很想藏到別人身後去。可另兩名女侍者早就躲到一邊,把她徹底地暴露出來。她突然看見Max王那雙驚愕而憤怒的目光,有點兒像那一早在國貿橋上。輝姐趕快低頭,生怕再碰上誰的目光。比如,郝依依的。

“戴主席是什麼意思?是要拍賣活人嗎?”女主人很訝異,卻又不失幽默。

戴威點點頭:“王太,您猜對了!”

“哈哈!”王太笑得有點兒誇張,裝腔作勢,“戴主席,你好幽默哦!這位女士有什麼特別嗎?我們為什麼要買她?”

戴威並不急著回答,走過去牽起輝姐。輝姐把頭垂得更低,勉強跟著戴威往前走,感覺像是在接受批鬥。

戴威邊走邊說:“她當然很特別!她姓姚,叫姚軍輝。”

“這個玩笑並不可笑!”Max王臉上陰雲密布,改用英語繼續對戴威說,“請您不要在我的訂婚儀式上開這種玩笑!她隻是個女侍者,沒人對她感興趣!”

“王先生,我並沒有開玩笑。”戴威堅持使用國語,他收起笑容,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而且,我相信這屋子裏一定有人會對姚女士感興趣。”

眾人開始四處張望。

“這太過分了!香港是文明社會,人不是商品!我不能容許您當著我的麵,如此不尊重一位女性!”Max義正詞嚴,橫眉立目。

王太臉上已經沒了笑容,變得僵硬而蒼白,滿懷敵意地問:“戴先生,您真的是慈善協會新任的副主席嗎?”

戴威並不理會王太,反問Max:“王先生,您很在意這位女士有沒有受到尊重?您跟她很熟嗎?您很想保護她?”

“不要逼我請你出去!”Max王低聲咆哮。

“一萬港幣!”

大廳裏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是郝依依。她又把牌子舉起來了。

Max轉身錯愕地瞪著郝依依:“你要做什麼?”

郝依依避開Max的目光,臉上毫無表情。

“出價嘍!不是在拍賣嗎?我對這位姚女士很感興趣!”寇紹龍搭話了。他邊說邊饒有興味地打量輝姐,微微眯著眼,像是在鑒別一件古董,又像是在開一個無稽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