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餐廳裏一共出來五個人:戴威、Frank、董秘書、輝姐和郝依依;留下四個人:寇紹龍、王鳳儒、王太、Max王。寇家和王家一比三。其實董秘書和Frank是不必出來的。兩人是寇紹龍的左膀右臂,比一家人更親密。如果兩人留下陪著寇紹龍,或者至少留下一個,王家是不會提出異議的。是寇紹龍讓兩人都出來的,目的其實很明顯:看守戴威和輝姐。郝依依的身份很微妙,說不清到底是看守,還是犯人。
西餐廳門外的走廊裏還有六名站崗的彪形大漢——三名是王家的人,另外三名是寇紹龍帶來的,六人劍拔弩張,嚴陣以待。走廊裏立刻有了幾分牢獄的樣子。
董秘書把郝依依拉到一邊,在她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問她王家的離岸公司怎麼樣了。郝依依答已經注冊好了,由一個雲南山區裏的少數民族代持股,完全在郝依依掌控下,都是按照寇總要求做的。董秘書滿意地點點頭,又問:“王家打算何時把費肯的股份轉過去?”郝依依搖頭說不知道,這個她不方便催。那麼大筆的財產,王家總歸要慎重些。董秘書皺眉道:“看來還得多給他們些壓力。”
輝姐提出要上廁所,提得很高調,並不是申請,而是通知。通知董秘書她就要離開他們的視線,說不定就瞅機會跑了。其實廁所很近,而且並沒有後門。可董秘書畢竟不放心,朝著郝依依使了個眼色。郝依依知道董秘書讓她充當臨時看守,遲疑了一下才邁步,有點兒勉為其難。剛剛在西餐廳裏,輝姐滿臉怒意,惡狠狠瞪著她,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她得顯得有點兒畏懼才對。
郝依依走進衛生間。正如她所料,輝姐正背靠著洗手池,虎視眈眈地瞪著她。
郝依依猶豫了片刻,什麼都沒說,徑直走向隔間。輝姐小跑了幾步,擋在郝依依麵前,一把抓住郝依依的胳膊,仿佛強忍著怒氣,手和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老李在哪兒?”
郝依依並不躲閃,就隻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騙人!你不是跟姓寇的一夥兒的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
“騙人!沒一句實話!”
“我沒騙過你。”
“你說老李是安全的!”
“寇紹龍不會立刻把他怎麼樣的。”
“老李落到寇紹龍手裏,就是你出賣的!”
“那是遲早的事。警方沒證據,不能扣著他。隻要他一上街,早晚會被寇紹龍的人抓走的。”
“狡辯!你是為了討好寇紹龍!你腳踩兩隻船!一邊兒給寇紹龍服務,一邊兒跟Max王談戀愛!哪頭你都不想耽誤!你想見機行事!”輝姐怒不可遏。
郝依依突然發力,甩脫了輝姐的手,轉身就走。
輝姐喊道:“你根本沒喜歡過誰,對吧?之前的男朋友一腳踢開,找Max王投懷送抱!就為了嫁入豪門當闊太太!當然,豪門可不容易進!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所以,以前的主子也不能得罪!是吧?告訴你這叫什麼,這叫賤!真他媽賤!”
郝依依猛轉回身,臉色煞白:“對!你都說對了!我把以前的男朋友甩了,因為他窮!我想找個有錢人,我想嫁入豪門!那又怎麼樣?起碼,我夠膽量!我想要什麼,我有膽量去要!不夠好的,我也有膽量扔掉!我不會湊合!你呢?給人當小三,沒名、沒分,也沒錢!義務勞動嗎?還一當就是二十年!當到人家不想理你了,還要為人家上刀山下火海,你以為這樣很崇高?很感人?根本不是!這隻能說明你沒膽量!是個可憐蟲!這才叫賤!”
輝姐上前一步,一巴掌摑在郝依依臉上。郝依依也立刻回敬了輝姐一巴掌,毫不手軟。
兩人都愣住了,一動不動盯著對方。
按照輝姐的習性,這會兒她應該撲上去揪郝依依的頭發,用指甲抓她的臉。可她並沒有。她愣住了。她從郝依依那雙憤怒的眼睛裏,分明看到了些什麼。並非兩個女人撕逼時常有的傲慢、嫉妒或者詛咒,而是憐憫。發自內心、實實在在、毫無半點兒虛偽的憐憫。輝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憐憫。憐憫是一把利劍,刺入胸口,將她開膛破肚。
“輝姐,為什麼?”郝依依的雙眼濕潤了,“為什麼要為了一個男人,付出那麼多?為什麼要讓愛情變成枷鎖?為什麼我們不能隻為了我們自己而活著,自由自在地活著?”
輝姐依然僵在原地,一動不能動,像是一條被開膛破肚的魚,被郝依依施了魔法。魔法總有失效的時候。等她再次控製了手腳,她要去揪郝依依的頭發,抓她的臉,抽她耳光!她不需要憐憫,更不需要說教!她要讓眼前這個無恥的女人得到教訓!她也許是因為太憤怒,才全身麻木的。
可她分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順著兩腮往下淌,癢癢的。
“姐!不要再管他了!”郝依依搖著頭,一串淚珠落下來,“不要再管那些男人!姓戴的、你銀行的領導,他們都在利用你!還有李衛東!這麼多年,他到底給過你什麼?依戀?保護?關心?還是信任?一個完整的家?女人真正需要的,他一樣都沒給你!可是,他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把重要的證據藏進你的衣兜裏,把你攪和進這攤渾水裏!他是在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