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煙碟兒舉著火把,邊走邊嘀咕:“黃巢洞這麼深,裏麵真住著妖怪神仙也不出奇。”

我說:“當地傳說中山洞裏曾有魚神,原本是神仙窟宅,不會有鬼怪。”

厚臉皮說:“你這話不對,神仙應該在天上,大魚變的老頭住在山洞裏,充其量是山妖土鬼。”

我說:“誰告訴你洞裏住的全是山妖土鬼,道家修煉向來在洞府之中,離了山洞還能算洞府?”

大煙碟兒道:“是有這麼一說,別的不提,位列仙班之首的鴻鈞老祖洞府紫宵宮便在東北謝家崴子,前兩年我出去收東西,到過那地方,是遼寧的一座大山,鴻鈞老祖將那個山洞當做他的宮殿,這也是有個起因,據說啊,鴻鈞老祖是個大曲蟮修煉得道,土裏生土裏長,離不開地洞,也不想離開地洞,萬一遇到劫數,躲在地洞裏才能逃生。”

厚臉皮問道:“土裏生土裏長的曲蟮……那又是什麼?”

大煙碟兒道:“咱把話說白了,鴻鈞老祖是條大蚯蚓,躲過天地開辟的劫數,後來得成大道。”

厚臉皮道:“要這麼看,大蚯蚓變成的鴻鈞老祖,不也是個修煉成精的老怪?”

我說:“其實是仙是怪,是得道還是成精,全看人們怎麼說了,不現原形是神仙,現了原形便是妖魔鬼怪。”

大煙碟兒道:“說的也是,神仙鬼怪皆由人心所生,但黃巢洞的暗河枯竭多年,深處卻好像有嗚咽之聲?是魚在哭?”

黃巢洞又名魚哭洞,相傳洞中魚神讓人吃了,在洞外都能聽見它的子孫在哭,大煙碟兒想到昨天半夜之事,兀自心有餘悸。我和厚臉皮均以為那是風聲,草鞋嶺下的山洞太深了,有風聲並不奇怪,說話間,那狹窄蜿蜒的廊道轉為開闊,我發覺頭頂有些輕微的響動,當即停下腳步,舉起火把往高處看,火光照不了太高,洞頂仍是一片漆黑,我們睜大了眼,竭力想看清高處有什麼東西,但見漆黑的洞穴頂壁上,忽然出現了無數雙陰森慘綠的眼,嗚咽聲如同連山潮湧。

一怔之下,我們三人已看出洞壁上密密麻麻麻的眼,是成千上萬倒懸的蝙蝠,急忙抱著頭俯身趴下,此時棲息在洞中的大群蝙蝠,也已受到驚動,尖嘯著逃出洞去,火把都被它們撲滅了,黃巢洞中的蝙蝠都是白色,不過手掌大小,但是數量太多,聲勢驚人,我們閉著眼抱頭伏在地上,誰也不敢稍動,過了許久,洞穴中的蝙蝠才盡數飛出,我和厚臉皮拽起大煙碟兒,重新點燃火把,一看周圍,是置身於筍柱如林的溶洞大廳,地麵尚有半尺深的積水,清澈見底,半透明的魚在其中遊弋。

我想黃巢洞魚哭的傳說,或許和蝙蝠在洞穴裏發出的響動有關,好在這些蝙蝠並不傷人。

厚臉皮道:“進山這幾天,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不如捉洞中肥魚來吃,還能省下些幹糧。”

大煙碟兒說:“當地山民都不吃這些魚,因為湖底有僵屍,魚是吃死人長大的。”

厚臉皮說:“全是山裏人的迷信傳說,有多少僵屍能讓魚吃這麼些年?”

我說:“仙墩湖裏的魚吃不吃死人也不好說,山洞裏的魚卻是常年不見天日,否則不會變得透明,這地方又沒別的東西,它們準是吃掉進水裏的死蝙蝠和夜明砂生長,你要想吃盡管去吃,我們卻沒這等口福。”

厚臉皮聽我這麼一說,覺得很是惡心,立時打消了吃魚的念頭,又找借口道:“你們別當真,我也就是說說,勤儉節約是應該的,卻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執行。”

黃巢洞的結構,是一條地下河串起的幾處地下湖,廊道長達幾公裏,連接著幾個或大或小的洞穴大廳,其中一兩處還有積水,有時走到高處,會無意間看到一些天狗吃月的古老岩畫,內容殘缺不全,形態詭異,甚至還有些恐怖,讓人對這幽杳深暗的萬年古洞,望而怯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