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冷棺內的人,仿佛是被這個世界摒棄的至寶,你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卻也在被迫接受的感受著眼前的一切,你的兒,你的孩子,親手撤去了你頭頂上曾沉睡了世紀之久的棺冕,你無聲的躺臥在那裏,卻對於此沒有一點辦法,隻得任由著自己的孩子就如此般俯視著自己沒有一絲血色的難堪容貌,直到他再度想起了你在他心中所存留下來的一切。
那肮髒的一切,不堪一擊的一切,令人作嘔的往昔,和無法釋懷的記憶。
你在他那裏最終變成了再也沒有翻身餘地之人,就如同並排陳列在一起的另一個沉默柏棺,無聲無息的被寂寞所包圍,這座地牢中的獨有的冰冷和潮氣,侵占著你們的身體,同時也吞噬了關於你們夢境的一切。
於是你們沒有所剩,隻留下了他容忍能夠讓你們留下的那些,除卻冰涼的肉體和被凍結的精神,竟是什麼都不曾剩下,也什麼都不曾帶走。
傑克就這麼定定站了一會兒,甬道內嗚咽的風朝此方吹來,令他後背汗毛豎起,在燭火的攻擊下,被驅逐出境的陰瑟嗚咽著離開。似乎是太久沒有見到莫伊的原因,傑克看了許久,那張似乎快要被遺忘到真的要忘記的臉,此刻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也帶著過去所有的傷疤和記憶一起席卷而來,他最討厭這樣,每每遇到一件事便能無邊無際的聯想到另外一件讓他足以悲痛好久的事上麵去,可這一次,是他不得以的選擇。
他閉上雙目,深呼吸後沉沉歎了下來,繼而蹲下身去,單膝跪地,右手輕撫在莫伊陛下的頭顱之上,那塊仍舊存在的皮肉,還是完好無損的貼合在骨骼之上,如同活人一般,不論莫伊再沉睡多久,這是永不會發生改變的現實。
沉睡之後的血族,將永遠保持著死亡時候的模樣。
並不知傑克喃喃不斷的口中說著什麼,隻是等反應過來後,牆壁上的燭火已經一溜煙的全部滅了個盡,被黑暗籠罩下的柏棺宮顯得格外陰森淒涼,隱隱約約可聽見傑克起身的聲音,悉索擦響的衣料邊角成為了這個宮中唯一活著的響動,他退至一邊,等待咒語生效後,他的蘇醒。
擅自開棺,還企圖從冥府喚回已經不再彌留於現世的主人。
傑克突然兀自笑笑,被暗色吞沒的微笑,雖看不清可卻也顯得如此冷徹透骨,他雙目一回,移到了另一個橫排並列存放的柏棺,目光一沉,再也從臉上找不到任何表情。
數分鍾後,牆壁燈火倏地全起,亮度在超越了前者的同時,也曳曳搖晃,照的人眼微眯。
傑克盯著那棺,像是變成了一個木頭人,被屏住和壓製下來的呼吸,在同一時刻,成為了瞬間的永恒。
柏棺內刹那忽而伸出的人手,即使是帶著無血無色的光澤,可幾次有力的掙紮後,也漸漸撥開了傑克眼角迷霧。
是啊,你終於醒了。
“父皇。”
是借由我的力量,掙紮而起。
“傑克。”
此刻,汝已為吾臣,而吾為汝王。
“歡迎回家,我的父皇,莫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