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傾灌,洗禮世界。
死寂之後,更為死寂的世界,殘存著生前最後緊握的一掌清泉。
一陣車轍聲後,我睜開了眼,看見那輛虛幻記憶中熟悉的黑色轎車,那雙人影從車中走下,略微頓足後,朝此處走來。
我心中忽而升起恐懼,想要後退,卻發現無論如何,也都再也無法挪動自己那雙沉如千金之重的雙腳,隻得在原地站著,站著,看著那張麵孔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愈來愈令我悲傷。
等他完全到我麵前後,我終於敢完全睜開被雨霧蟄的生疼的雙眼,可不知究竟是雨霧,還是和雨霧混雜在一起的淚水,隻是在睜開後,看到那張臉的同時,略微張開的嘴輕輕道了聲,“傑克......”
他們初次相見之時,似乎也是個很明麗的天。那天空如明鏡般懸掛在頭上,仿佛隨時都會要掉下來似的,花香時有時無,而蝴蝶卻不見一個,這股清香聞著,倒是招引了許多的蜜蜂來,他素知那個人是不喜歡蝴蝶一類的昆蟲的,索性連自己家這邊的所有美麗蝴蝶,都一並趕了走,隻留下了一些成群采蜜的鋒,每日每日等著他來,就像是在等著另外一個要來的自己,那麼真誠,真誠到已經快要感動了自己。
又那麼悲傷,悲傷到快要將自己折磨。
他當然知道,這麼做或許也還是不足以讓那個人來原諒自己,可是對於一個還不足十六歲的少年來說,要選擇道歉的方法,究竟還需要怎麼做,才能讓對方感受到自己全部的心意呢。他沒辦法不去理會這件事情,他隻能隨著日子的逐漸消磨,而感受到自己日益變得更加萎縮的心。那心髒長在他自己的胸腔,似乎跳動也開始越來越少,渾身上下每一塊皮肉,開始逐步缺少一塊地方,缺少了那個人,便是缺失了一切。
他到最後所想到的辦法,隻能是白白的裝作自己不在意罷了,這種感覺十分微妙,他既要瞞著別人看不透自己的心思,更要瞞著自己不去深入挖掘自己的心思,這麼一來,他裏裏外外要提防的,便是這世界上存在的所有人。有的時候這麼想來,似乎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對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不再帶有任何的信賴,彩色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空洞裏無止盡的黑白底片。
“今天他還是不來嗎?”他又說出了這句話了,查爾斯雖然是無意間聽見的,可看見他這樣,也免不了自己獨自在心底裏歎息一番,一直這樣下來,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那時候傑克和那個孩子之間確實因為一件事情而大吵了一架,查爾斯本人雖然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總體來說,他的小殿下氣走了那個人,並且從那之後,那個少年也再沒有來過聖吉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