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明堂(1)(2 / 3)

辛遠聲:“沒辦法,這次北境大捷就是因為獄法山異動,夫子結合時政也是應當。”

“可我底子薄啊,根本聽不懂這些!況且這寫得都是什麼啊!演義話本都沒有這戰史敢編!”

辛鸞隨口抱怨也就罷了,可是最後一句到底說得口無遮攔了些,辛遠聲神色一變,冷冷地噓了一聲,目光飛快地掃了左右侍衛一眼,道一句,“慎言!”

辛鸞衝口而出時便已然發覺了不妥,麵對堂兄變了臉色,他也不敢多言,隻神色悻悻點了點頭,不太自在地轉開目光,繼續嗡嗡背他的書去了。

·

這一次北境大捷,夫子強行大講特講北荒經,滔滔說起當年天衍帝南征北戰。其實也不是辛鸞梳理不清,他生為他父王唯一的子嗣,自己父親的功業他當然清楚:終結百年亂世,被推為天下共主,居東方,隨後尚有功之臣,拜為南西北中各君,封一、二、三等侯——

但夫子一般上課不這樣講,誇大其詞的程度總聽得他在堂上一驚一乍,弄得他少時課下總要去找他父王求證一番。

直到後來他在那副書簡裏,看到了自己宮殿裏的桑榆樹,說那樹“樹異根合,桑榆連理,乃東方海外神樹……曾有女仙夜恒而臥,一日食一樹葉”。當時他和辛遠聲在堂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這要不是他和辛遠聲從小確實是在圍著那棵樹躲過貓貓,還曾經對著那棵樹撒過尿,差點就要信了。

反正時人以大為美,不管是甚麼,大了就是美。辛鸞揣測大概是那棵樹實在是長得太五大三粗了,才會選入課本,反正仙不仙樹的他不知道,但是那樹夏時枝繁葉茂,蟬鳴倒真的是有退敵殺人之能。

最後他和辛遠聲確定了,太傅撰史就是這個風格,大半胡扯,不必認真。難就難在他每天都要像模像樣地背誦,強行記憶這些不知所謂的東西,做個表率出來。

“講史,論經,學藝,記禮……”辛鸞細白的手腕從重衫疊服中伸將出來,背了一會兒,便茫茫然地感慨,“誒辛遠聲,我好難啊,我好難啊……”然後一行人就在辛鸞一遍遍的“真的好難啊……”,緩緩駛到了明堂。

·

神京西郊處的明堂,天衍帝遷都之前原本是女巫男覡祈福祝禱掌音樂的宮室,占地百頃,屋宇齊備,呼應天上心宿星座。

天衍帝移都神京後,為了物盡其用,率先征用了這西郊明堂,延請天下鴻儒博生、采求經典闕文,辦起官學。

此處南北長約一百六十丈,寬約五十九丈,從正門入,可見正殿前校場寬敞平坦,足容納二十輛車馬並行疾馳,而遠處遙望可見一木質建築,共兩層,高一丈,其頂平如台,其上四角有鳳鳥銜環,呈舞蹈形狀,展翼優美地穩住四方。

辛遠聲一進正門便不得安生,與齊二打馬相遇,目光一對,相互挑釁一眼,便不約而同地扯轡揚鞭,彈丸一般竄了出去——

辛鸞被外間人來人往的驚叫聲嚇了一跳,撩開轎簾瞧了瞧,才明白過來辛遠聲這是要和齊二比一比誰先到明堂正殿門前。

少年人愛爭勝,辛鸞不意外,看著兩騎伏低身子,絕塵而去,最後以辛遠聲快人一步略勝一籌,不由放下心來,撂下轎簾。

·

待辛鸞磨磨蹭蹭地在明堂校場前停車下轎,辛遠聲已經早早進了殿內,辛鸞拒絕了近衛的攙扶,笨拙地抱著書簡,換過鞋,穿著白襪徑直往殿內走。

明堂內部明朗開闊,八窗四闥,九室重隅十二堂,辛鸞一路行來,學子紛紛打招呼,喊一聲“含章殿下”,他慣常依次點頭過去,步履沉重,心中默背課本不止。

辛鸞八歲開蒙入學,和其他學生一般,服青衿,行束脩禮,叩求夫子們授業解惑。隻是他還不到取字的年紀,剛開始求學時,他不喜別人張口“太子”閉口“殿下”地稱呼他,幹脆讓開蒙先師為他另取了一別號,名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