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博弈(8)(1 / 3)

天衍二十年七月,又是雨季。

連綿不絕的雨水使得空氣微生寒意,因著去歲孔南心在下遊將運河改道,今歲合川上遊汛情便格外凶猛,江水泛著渾濁的泥黃,急促地打著漩渦,漫過堤壩水田,辛鸞自大汛初起,每日便定例去巡視合川一岸。好在,內史郡歸順的城池官員都十分配合他,他沒用什麼多餘手段,他們便盡心盡力地加固堤岸、疏浚支流,今日他剛從壩上下來,正聽說西境新一批糧食徐守文親自押運主營,便帶了親衛,一路追了過來。

雨勢漸大,唰唰地打在帳篷上。

鄒吾開軍情會議還沒有回來,辛鸞和徐守文抖落一身的雨水,兀自先進了他帥帳。辛鸞折騰一上午,正餓得前胸貼後背,讓夥食兵快快端上了飯菜,一屁股坐在鄒吾的帥案後,端起碗就開始狼吞虎咽。

最新的軍情已經傳了過來,辛澗更換孔南心,命原赤炎十八番主帥從從為主將,領“千裏駒”軍團趕赴戰場,算時間,現在應該是已在上任途中。

徐守文看著那竹簡,很是詫異:“陛下,這怎麼是他?”

去歲被從從追擊的陰影還在,徐守文雖說不管具體軍事行動,但是他管錢,他知道辛鸞為了換掉孔南心花了多少人力財力,想著既然運作了,那就幹脆換個弱將,不然這個買賣也太過虧本。

“守文,你想什麼呢?”辛鸞是餓急了,一邊運筷如飛,一邊張口說話,“這是打仗,能推到這個位置上的最差也是主將級別,若真是個書生二世祖,別說千金,便是萬金,我們也運作不出來。”

但徐守文還是感覺肉痛,忍不住指正主君:“那您這樣還算什麼換將啊?這分明叫把拒敵堅守的戰略換成速戰戰略。”

辛鸞“哈哈”地笑了一下,說了一句“有理”,緊接著毫不在乎地補了一句,“沒關係的,花小錢辦不了大事兒。”

可徐守文沒他這般心寬,辛鸞三十萬人養在中境前線,輜重糧草日費千金,他每日看著流水的賬目他做夢都會被那巨額的數字驚醒,要不是繼承了父親精打細算的良好家風,他早就要在主君這樣的花費中逼瘋了。

徐守文想了一會兒,思緒一下子又飄遠了,“丹口孔雀他……”雨聲唰唰地打在帳篷上,他輕聲問:“他應該是已經去了罷?”

辛鸞的咀嚼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武烈侯那邊……”

辛鸞:“他分得出利害。”

之前弋陽戰場,鄒吾與丹口孔雀對壘共八萬人,結果三個時辰死傷一萬,這是什麼級別的戰損?辛鸞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鄒吾撞見孔南心就想一試高下,可是兩個傾世的名將打仗,謀略、膽略,他們樣樣難分勝負,真讓他倆拿著幾十萬人全副決戰,這到底是他倆的大幸,還是天衍的大不幸?

“三川郡碭郡守軍保守估略有十八萬,現在從從抽調了辛澗九萬嫡係趕來,一路吸納雜七雜八算上也能湊出三十萬人……等這場雨下完,”辛鸞放下了碗筷,聲音輕而堅決:“大戰將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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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鋪天蓋地地砸在營地之中,縱然此處已是一馬平川上的一塊高地,走起來仍然是高一腳低一腳,軍靴一踏,立刻掀動起一灘泥濘濁水,幾個身穿鎧甲的年輕將領推推搡搡地在雨中嘰咕著,綴著前麵統帥的步伐,不走近,也不走遠。

甲說:“聽說了嚒,陛下來了?”

乙說:“這樣的鬼天氣,陛下怎麼來了?”

丙說:“誰知道,可能特意來找統帥的罷!”

丁說:“我聽老兵說,他倆是那種關係!”

說著像模像樣地把兩手一對,比了個小人親嘴的動作,“說陶老他們都知道,就是沒人議論罷了!”

甲急了:“袁塘你閉嘴,沒根據不要亂說!”

丙卻一下子來了精神:“什麼?陛下是咱統帥的女人?”

甲乙丙丁戊己庚一起手忙腳亂:“當扈你小點聲!”

丙很來勁:“不行不行,咱們給去看看,好不容易開個會湊到這大營來的,得見識了再走……”

一群半大孩子都是剛領方麵軍不久,之前戰功卓絕,性子各個跟跳馬猴子一樣,雨水泥地因為屁大的事兒開始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