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五粒,有僮仆獨宿一室,恍惚被人攝去。至一宮殿,見閻羅在上,視之曰:“誤矣,此非是。”因遣送還。既歸,大懼,移宿他所;遂有僚仆郭安者,見榻空閑,因就寢焉。又一仆李祿,與僮有夙怨,久將甘心,是夜操刀入,捫之,以為僮也,竟殺之。郭父鳴於官。時陳其善為邑宰,殊不苦之。郭哀號,言:“半生止此子,今將何以聊生!”陳即以李祿為之子。郭含冤而退。此不奇於僮之見鬼,而奇於陳之折獄也。
濟之西邑有殺人者,其婦訟之。令怒,立拘凶犯至,拍案罵曰:“人家好好夫婦,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遂判合之。此等明決,皆是甲榜所為。他途不能也。而陳亦爾爾,何途無才!
【譯文】
孫五粒的一個書僮,獨自睡在一間房子裏,恍恍惚惚地被人抓走了。來到一座宮殿上,看見閻王坐在殿上。閻王看看他說:“抓錯了,這個不是。”就打發小鬼把他送回來。他回來以後,很害怕,就搬到別的屋子裏去睡覺。竟有一個叫郭安的同僚,看見孫五粒的床鋪空閑著,就在那裏睡了。還有一個仆人名叫李錄,過去和書僮有私怨,很久以前就不甘心,這天晚上拿刀進了書僮的寢室,摸到床上,有人,以為是書僮呢,一刀就給殺死了。郭安的父親到縣裏去告狀。當時陳其善是淄川縣的縣官,接到狀子以後,沒有極力追究人犯。郭老頭兒悲痛欲絕地哭著說:“我半生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今後的生活依靠誰呢!”陳其善就作了判決,把李錄判給他做兒子。郭老頭兒含著冤枉下了大堂。這個故事的奇特不在於書僮的見鬼,而在於陳其善的判決。
在濟南西邊的一個縣裏,有個凶手殺了一個人,死者的妻子到縣裏去告狀。縣官一聽就火兒了,立刻把凶手抓上大堂,拍著桌子罵道:“人家好端端的夫妻,你竟給殺死了丈夫,叫人家的妻子守寡,就把你判給苦主做丈夫,也叫你的妻子守寡。”於是就當堂判決:原告和被告做了夫妻。這樣的判決,都是進士才能做到的,從別的途徑升上來的官員沒有這個能耐。而陳其善也是這個樣子。哪條路上沒有奇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