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爾扈特人曾漂泊了幾個世紀,他們再不能漂泊了。在這個古老部落的身旁,就有人類現代文明的標誌——酒泉衛星發射中心。一個日益發達的現代社會,應該有能力改變居延海的麵貌,更有責任改善土爾扈特人的生存環境。
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實際位置不在酒泉,在酒泉以北300公裏處的一片戈壁荒漠中,是在內蒙古自治區額濟納旗境內,這裏是土爾扈特人的家鄉。當年,為了建造這個衛星發射場,土爾扈特牧民向北遷移了一段距離,把弱水河旁的一片草場讓了出來,實際上是讓出了一處水源,讓給衛星發射中心在此建立生活基地。土爾扈特人則向北遷到更加靠近居延海的地方,當時居延海還有水,還有成群水鳥。
可是,居延海現在已經幹涸了。
當我們重新審視這片滄海桑田、海枯石爛的古老土地,難道我們能夠為居延海的幹涸去責備先人嗎?不能。先人們畢竟是荒漠中留下了他們曾在這片土地上創造過的文明痕跡。他們曾為這片土地帶來過軍事政治上的顯赫地位,帶來過農事上的繁忙和穩熟,帶來過文化上的喧鬧和燦爛。而我們這個時代,又能在這片古老土地上留下些什麼痕跡?
居延海是無論如何不應該讓它幹涸的。
四
居延海幹涸,與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方麵有些關係。祁連山的冰川雨雪來自天,天候變化,降水量減少,此其一;居延海地處荒漠幹旱地帶,蒸發量大,滲漏率高,加速了水的消耗,此其二;半個世紀以來,中國人口爆炸,弱水河上遊過度墾植,處處截流澆灌,使弱水河下遊變成了無水河。此其三。
古人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居延海幹涸,說穿了就是甘肅、內蒙如何分水的矛盾。要解決好這個矛盾,關鍵是要做好人的工作。成事在天,謀事在人。矛盾明擺著,總得有人把話挑開,又有人出麵決斷,事情才有希望辦成。
初春的一個晚上,到北京來開會的內蒙古自治區黨委書記劉明祖、自治區主席烏雲其木格,告訴了我們一個好消息:居延海有望重新蓄水了。劉明祖說,他向朱基總理寫了一封信,提出了解決居延海幹涸問題的建議。朱基總理很重視,立即作了批示,要解決。
幾天後,我又一次來到酒泉衛星發射基地。工作之餘,又到額濟納旗去了一次。通往額濟納旗所在地達來呼布鎮,已經鋪設了一條柏油公路。沿途是過去被稱作居延綠洲的地帶,卻見不到一絲綠色。荒漠中,一叢叢枯蓬全被沙塵蒙得灰頭土臉,在風中搖晃。遠遠地,卻看到了地勢低窪的地方有白晃晃的水在流動。永紅副書記告訴我說,今春開凍以來額濟納河的水流還沒有斷過,這是前些年沒有過的。但是,他們目前還舍不得將水放到居延海裏去。他們要搶在開春以前,盡可能多地將上遊來的水灌到額濟納河兩岸的地裏去,要讓居延綠洲重新綠起來。
這片土地真的渴壞了,上遊放了那麼多日子的水,居延海東泊還是沒有水。
從衛星基地返回北京時,我們先坐車到了張掖。張掖地委的王炳書副書記熱情地陪我們一起吃晚飯,半夜裏又趕到火車站送我們上火車。他告訴我們說,朱總理考察甘肅時明確指示,黑河上遊要下決心搞成節水農業,要為下遊額濟納河多放水。甘肅省為了落實國務院的調水方案,對張掖地區來了個“約法三章”:不再從其他山區向張掖地區移民,張掖地區不再種水稻。澆地不再漫灌。王副書記說,他們曾組織領導幹部看了一部20世紀初由德國人拍攝的、反映居延海景色的電影,那時候居延海還是一派葦綠魚肥的水鄉風光。現在居延海幹涸成這個樣子,大家心裏覺得真有些說不過去,所以多為下遊調濟一些水,大家沒有意見。
看來,做“人和”的工作見效了。
回到北京後,又在4月2日人民日報《為水資源的保護管理和利用獻計獻策》的專欄中讀到一篇文章,是專門講黑河流域水資源調度問題的。文章說,2001年2月,國務院第九十四次總理辦公會議作出決策,加大力度,加快步伐,用3年時間實現黑河流域水資源統一管理調度目標,實現東居延海“波濤洶湧”。
我想,這是居延海在新世紀第一個春天聽到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