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龍的確沒帶手機,但並非兩手空空。他拿了瓶康師傅綠茶,褲兜裏還揣了一隻打火機。思梅兜裏也有一隻,有備無患。思梅猜測,打火機和“康師傅”都是為了保險櫃裏的文件準備的。
五樓電梯口另有兩名壯漢把守,膀大腰圓,穿黑西服打黑領帶,光頭,戴著墨鏡,因此看不出血統,想必又是蒙古人。和他們相比,長山的小保安充其量是港產電影裏的小馬仔。Steve和年輕俄羅斯經理也等在電梯門外,上年紀的俄羅斯人倒是不見了。兩名壯漢要對黃金龍搜身,黃金龍不讓,破口便罵。壯漢更是不服,伸手要揪黃金龍的胳膊。兩方眼看就要動手,Steve用英語喊了一聲。壯漢們倒很聽話,立刻住手,卻並不讓路。黃金龍罵罵咧咧道:
“媽的老子從來說話算話!沒手機!連他媽手表都沒戴!搜個屁!”
“黃先生,您辦公室的冰箱裏有不少飲料,怎麼還自帶?”Steve瞄一眼黃金龍手中的綠茶,表情雖然柔和,卻絲毫不讓人覺得舒服。兩個壯漢仿佛聽懂了Steve的中文,抬手去搶康師傅。黃金龍倒是反應極快,後退一步,大聲道:“老子能喝你們碰過的東西嗎?偏喝自己帶的!你管得著嗎?”
黃金龍說罷,擰開蓋子仰頭灌了一口,又吧唧吧唧嘴。
思梅暗暗吃驚:瓶子裏哪是綠茶?那分明是汽油!隻不過顏色和綠茶相仿,樓道裏早已漫布著汽油味,因此一時間難以識別。黃金龍絕非常人,喝一口汽油也麵不改色。Steve倒不再深究,一揮手,兩名壯漢讓出一條路。黃金龍邁開大步,把地板震得咚咚響,那架勢絲毫不輸給蒙古壯漢。思梅快步跟上黃金龍,Steve和俄羅斯人倒並不著急,從容地跟在二人身後。樓道裏看上去並無異常,除了遠處那一堆路障。樓道兩側的辦公室都關著門,門裏並無多少動靜。偶爾有人開門走出來,都是西服筆挺的中國人,該是米莎公司帶來的審計師或律師,所以並不跟黃金龍打招呼。
總經理辦公室在走廊盡頭,也就是距離路障最遠的地方。門關著,裏麵同樣沒有動靜。黃金龍猛推開門,一步跨進去。思梅也跟進去。屋子裏倒是沒人,一切井然有序,並不像被人搜查過,隻是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金屬灼燒的氣味。
思梅細看這間辦公室,典型的“土豪”風範:好像19世紀某個貴族的家,分不清主人到底來自東方還是西方,房間起碼一百來平方米,頭頂是形狀錯綜複雜的水晶吊燈,家具是巨型歐式複古的,牆上是色彩豔麗的土耳其掛毯,窗戶上鑲著彩色玻璃,好像教堂裏才能見到的那種。
黃金龍加快腳步,一溜煙繞過巨大的寫字台,難為他兩三百斤的球狀身體,竟然也能行動如此靈敏。
保險箱就在寫字台下麵,是個巨大的黑色鐵櫃,大約有單門冰箱大小,櫃門緊閉,上麵有幾個鉛筆粗的鑽眼,閃著刺眼的銀色光澤。黃金龍用力一拉,櫃門開了,裏麵什麼都沒有了。
黃金龍轉身向著屋門,肚子裏仿佛突然充了氣,一直充進腦袋裏,兩隻眼球像是要從眼窩裏爆出來。Steve似笑非笑地站在辦公室門口,手中變魔術般地多了一摞文件:
“黃先生,您是不是要找這個?看來,這附近幾百公裏,有不少人在長春買了新房。您還做房屋中介的生意?專門服務政府官員?”
“狗娘養的!”黃金龍猛地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向著Steve砸過去。Steve不躲不閃,任那煙灰缸撞在身邊的門框上,粉身碎骨。他的聲音反倒更從容了:“黃先生,這可不是談判的態度。盡管好像真的也沒什麼需要談的。”
黃金龍沉默了,一動不動,眼珠也不轉了,仿佛被人施了定身術。不過一兩秒的工夫,他突然一躍而起,瞬間已繞到思梅背後,一把揪住思梅的頭發。思梅吃了一驚,正要反抗,隻覺什麼冰冷尖銳的東西頂在自己脖子上,隱隱的一陣刺痛。思梅不敢再掙紮,隻能順著黃金龍的手勁盡力仰頭,心髒突突地狂跳起來。
黃金龍的胖手突然出現在思梅視野的最下方。胖手後麵露出半截木把。一把匕首!是黃金龍隨身攜帶的?剛才怎麼沒發現?思梅腦子裏嗡的一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過了兩三秒才緩過神來,隻聽黃金龍在她耳邊說:
“媽的是沒什麼可談的!想要讓這婊子活命,就他媽把文件給我放桌上!”
黃金龍的聲音震得思梅耳朵嗡嗡作響,唾沫星子飛到耳垂上。思梅徹底明白過來:自己已經暴露了。黃金龍帶她來長山,就是打算把她當人質的!自金沙項目開始,她雖然一直緊張興奮,卻從沒像此刻這般緊張和恐懼。原來Jack的話都是對的!思梅兩腿發軟,心髒眼看就要跳出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