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受刺激不小!”高總仔細看了看昏睡的年輕女人,皺了皺眉,小心翼翼把她抱進豐田花冠的後座。

確實如高總所說。那女人簡直不像個人,像鬼,瀕死的吸血鬼。臉上全無血色,眼圈黑得像塗了炭,雜草般的頭發上有真的草屑,指甲又黑又長,最瘮人的是眼睛,空得像兩個黑洞,洞底好像閃爍著來自地獄的光。她死死抓住高總的衣服,長指甲深深陷入卡其布料。她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隻嗚嗚地叫。吃了高總硬喂的藥片,才漸漸安靜下來。

高總坐回駕駛座,發動了汽車:“你怎麼樣?”

“我還好。”佟遠點點頭,向高總笑笑。高總平時少言寡語,又難得來公司,佟遠對他印象並不深,似乎直到此刻才有機會仔細觀察。高總其實還很年輕,也就三十出頭,比佟遠印象中年輕許多。眉骨高挑,兩腮凹陷,眉間有幾條深深的豎紋,好像滿腹的心事。高總似乎發現了佟遠的偷視,突然瞥來一眼。佟遠趕忙把目光移開。前方是兩道孤獨的車燈光柱,後視鏡裏是一片毫無生機的漆黑。今晚多虧小蔡姐和高總,不然還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高總話不多,簡單解釋了幾句:他正巧到長春附近出差,接到小蔡的電話就趕過來,卻意外見到佟遠坐在對麵駛過的車裏昏睡。所以掉頭悄悄跟著。高總不再言語,似乎後麵就不再需要解釋。佟遠想起那地窖下的暗井,後背不禁陣陣發涼。

“小佟,”高總冷不丁開口,聲音壓低了些,“你猜我為什麼不報警?”

佟遠心中一顫,片刻之後才意識到,高總指的,也許並非長山廠裏的謀殺案。

高總果然低聲解釋道:“我看見那人把你從車裏拖出來,綁上手腳。我當時就想報警。可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

“為什麼?”佟遠問道。

“因為我正要報警,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高總把聲音壓得更低,還故意頓了頓。盡管車裏隻有三個人,後座的女人還睡著,佟遠的心也一下子收緊了。他有一種預感,高總要說出一些與他密切相關的話。

果然,高總繼續說:“那電話是警察打來的。他們在找你。你到底幹了什麼?”

“我……”佟遠的心狠狠一沉:難道思梅向警察坦白了?再一轉念:是男人就該敢做敢當,本來也不該讓一個女人為自己承擔。

“小佟,”高總沒再追問,隻繼續說,“你也是為了工作才到長山來的。你出了事,我不會不管。”

佟遠側目看看高總。他正目視前方,認認真真開車,表情認真而堅定。

“我可能殺了人!”佟遠直截了當地坦白。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不能瞞著高總,否則反而會牽連他和大湖公關。是否把他交給警察都無所謂。反正憑他自己,根本也跑不了。再說,連思梅都坦白了。

高總卻似乎並不吃驚,爽聲道:“好小子!沒騙我!其實警察已經告訴我了。那辦公室裏,有攝像頭。”

高總麵色凝重,佟遠心中卻豁然開朗:不是思梅!是攝像頭!他仿佛突然又有了希望。

高總歎氣道:“你們年輕人,怎麼這麼衝動!不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嗎?”

“我不是故意的。那胖子,他在虐待……”佟遠險些說出思梅的名字,硬是改了口,“一個女孩!我和他滾在一起,我的頭碰到什麼,就暈過去了!我真不記得碰過那把刀!這些攝像頭都拍到了嗎?”

高總緩緩搖頭:“警察沒說,我不知道攝像頭都拍到了什麼。他們隻說你是犯罪嫌疑人。不過,”高總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華夏的趙總呢?你不是陪她來的嗎?”

佟遠點點頭:“是啊,可把我綁在地窖裏的,就是她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