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一進院就見四寶正在院子角的沙盤上寫字,走過去看了一會兒,默的是千字文,即便是在沙盤上也是一筆一劃格外認真,不禁道:“是紙墨使完了嗎,怎麼還在沙盤上寫。”
四寶抬起頭來:“沒使完呢,可四寶知道紙墨貴的很,等在沙盤上練熟了再在紙上寫,免得寫不好,白浪費了紙墨。”
三娘伸手摸摸他的頭:“寫字也講究手感,在沙盤上跟在紙上寫的手感是不一樣的,以前是沒法子才使這沙盤,如今有了筆墨紙硯,還是要多在紙上寫才好,而且,寫字並無捷徑,靠的就是多寫,你還記得先生講過的墨池的典故嗎。”
四寶點點頭:“記得,是說大書法家王羲之,洗筆硯的水把整個池子都染成了墨色,終成一代大家,四寶也知道應該多練,可紙筆那麼貴,咱家……”說著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三娘:“四寶真是懂事了,可你忘了有三姐呢,三姐幫著小舅做買賣,賺了許多銀錢,隻要我家四寶能練一手好字,這點兒紙筆錢算得什麼?”
四寶抬起頭來:“這麼說,三姐這次跟小舅去青州開鋪子,是賺了。”
三娘:“這些事四寶不用理會,有三姐呢,你隻管好生念書,以後考個功名回來,給咱葛家光宗耀祖就成了,別再這兒寫了,去屋裏寫,紙墨使完了先用三姐的,回頭再去買就是。”
四寶點點頭,進了西屋,如今四寶已經住到了先生這兒,這是三娘的主意,自己不再的時候先生跟前兒總的有個端茶遞水的人,四寶是先生的學生,有事弟子服其勞,服侍先生也是應該的。
再有,四寶也漸漸大了,總跟爹娘一屋住著實在不便,事實上,若不是條件所限,她們姐仨也該挪出來,雖說住在西屋中間隔著堂屋,卻並不能隔音,爹娘在那屋裏的響動,西屋聽的異常清楚,兩口子再正經基本的生理需求也是有的,雖說爹娘刻意小心,自己卻仍聽見過幾回,更何況四寶了。
所以,四寶絕不能在爹娘屋裏了,搬到先生這兒來正好,至於自己,等河邊的作坊蓋起來,明年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房子翻蓋翻蓋,順道蓋兩間廂房,她們姐仨也搬出來,也省的攪合爹娘恩愛。
三娘進了東屋見先生正靠在炕上看書,先伸到炕褥子底下摸了摸並不熱,隻是有些溫遂皺了皺眉,剛要叫四寶過來問,葛先生卻放下手裏的書道:“四寶一早上就把炕燒熱了,我讓他少添些柴,這還沒到冬底下呢,燒太熱了易生躁火。”
三娘:“先生的腿受不得涼,總的仔細些才好。”
先生目光溫軟:“我還當你這丫頭一去青州沒有半個月回不來呢,倒未想這麼快就家來了,你小舅那個鋪子如何?買賣可還過得去?”
三娘:“小舅的鋪子剛把先頭的一批訂單交上,又來了第二批,還有路記的東家已經答應路記十六家點心鋪子都使常記的糖。”
路記?葛先生頗有些意外:“可是定州的路記?”
三娘點點頭:“先生知道路記?”
葛先生:“路記是定州府的大買賣家,誰能不知,這路記的點心,先生還吃過呢?”
三娘好奇的道:“那路記的點心好不好?”
葛先生:“在這青州定州的話,路記點心也算難得了,若是在京城或南邊就不成了,京裏的禦香齋,南邊的杏花樓,這兩家都是上百年的老字號,點心的花樣多,味兒也正,非路記能比的,不過青州定州也就數路記的點心還過得去,不過這做點心所需的糖卻不是尋常的糖作坊能做的,你小舅怎會接下路記的訂單?”
三娘:“先生不知,那位路記的東家正好路過青州,來了小舅的鋪子,答應了若能做出跟周記一樣的白飴糖,路記十六家點心鋪子便使咱們的,三娘見那農經上有熬製白飴糖的法子,便照著試了試,果真做出了白飴來,而且比周記的糖更好,便拿到了路記的訂單,小舅這剛開鋪子買賣就紅火的不行了,隻不過青州的鋪子太小,做不出這麼糖來,小舅正發愁呢。”
葛先生看了她一會兒,拿著手裏的書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小丫頭,有什麼話就說,拐彎抹角的做什麼?”
被先生戳破心思,三娘小臉紅了紅,抓著先生的胳膊蹭到身邊撒嬌:“先生做什麼戳破三娘,怪不好意思的。”
先生笑的不行:“你這丫頭還知道不好意思,先生可沒瞧出來,有事兒就說吧,別搖了,再搖啊,先生就給你搖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