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葉把手裏的報告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把化驗結果跟分析全看了。他帶著一絲僅存的希望,小心翼翼地看向楚渭,小聲提問:「有沒有可能是動物的骨頭呢?」
楚渭搖頭:「形狀規則,邊緣清晰,而且沒有叢狀骨及骨單位帶,基本確定是屬於人類的骨頭。」他把一疊放大了接近十倍的照片放在桌上,全是那晚簡欣拍下來的,他說:「這個雕塑的主要材料是石膏,被包裹在裏麵的人骨是作為固定結構的支架。」
傅文葉搓了搓自己發冷的掌心,聲音晃晃悠悠地飄著:「所以,有人把一個死人做成了雕塑?」
楚渭摘掉眼鏡,用食指跟拇指揉著眼窩,艱澀地回答:「是。」
……
9:25a.m.臨棲市警察局。
劉震幹癟的嘴唇叼著一根煙,昨晚淩晨他被緊急召回分局,說是藝術館那邊出了點事,他立刻從床上爬起,趕回市局。楚渭帶著報告跟照片,將結果原原本本地講給了他們刑偵支隊聽。劉震從警二十年,第一次碰上這種詭異又殘忍的案子,那一刻,他的大腦如同普通剛畢業的菜鳥一樣,空白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沒多久後,上頭通知了他,這件案子需要轉交給市局那邊的人,由他們主導,刑偵支隊需要全力配合他們的工作。
劉震奉命把喬煙帶來市局,當他在大廳看見孟雪誠的時候,叼在嘴裏的煙都沒了味兒。他們在藝術館的初見不算和諧,互相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且到了劉震這個年齡,多多少少也在意警銜跟級別,雖然上頭讓他配合市局,可實際意思是讓他遵從市局的安排。
一想到自己要幫別人打下手,囂張慣了的劉震難免有點憋屈。
隻是現在案子當前,私人恩怨必須摒棄。
劉震象征性地跟孟雪誠握了個手,表麵上一副冷靜淡定的模樣,可要是靠近點,都能看見劉震額上凸起的青筋。
刑偵支隊的其他人全部不敢吱聲兒,安安分分站在劉震後麵。
孟雪誠不想浪費時間跟他裝模作樣,握完手後直接進入正題,他問:「喬煙呢?」
「被你們同事帶走了,在二樓三號審訊室。」
孟雪誠看了他一眼:「昨天的筆錄帶過來沒?」
劉震臉一青,鼻翼兩側的法令紋深深凹了下去,他猛地扭頭,低聲問身後的人:「聽見沒?把筆錄拿過來啊!」
那人連忙應聲,灰溜溜地翻著手提包,從裏麵拿出幾分複印好的文件,直接遞給了孟雪誠。
孟雪誠一邊翻著筆錄一邊往樓梯上走,沿途吩咐SST的眾人:「林修、小婧、小文你們三個將藝術館裏的保安、工作人員、清潔阿姨全都帶回來問話。文葉跟秦歸兩個人,整理一下失蹤人口的名單,特別注意一下那些跟人有過節的。」
「是!」
「知道了!」
孟雪誠順手把筆錄遞給了蘇仰,走過長長的走廊,兩人來到三號審訊室:「筆錄裏什麼都沒有,喬煙從被捕的那天起,一個字都沒說過,醫院說她是驚嚇過度。」
蘇仰點頭:「也不是不可能,進去再說吧。」
灰暗的燈光照在喬煙淩亂的發頂,她的雙手被銬上手銬,坐在四麵水泥牆中間,像一個孤獨的人偶。喬煙抬頭看了看兩人,眼底沒有任何感情,就這樣空洞地注視著坐在她對麵的蘇仰。
蘇仰把文件夾放在坐上,後背有力地挺著,他的目光平和,沒有過度打量有些狼狽的喬煙,給了她恰到好處的尊重。那些遭受到過度刺激的抑鬱症患者,有可能出現短暫的失語症狀,這是一種人類的自我防禦機製,就像是商場內煙霧的濃度超過某個係數,灑水係統就會自行啟動一樣。
但是喬煙不說話不代表她聽不見,也不代表她的精神意識脫離。
蘇仰眼睫微微垂下,輕聲問:「你不說話沒關係,那就由我來說,你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可以嗎?」
喬煙靜默不動,過了許久,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蘇仰將筆錄翻到新的一麵,拿起鉛筆在空白的紙上寫下伍頌賢三個字:「據說伍頌賢騷擾你超過兩年,這兩年內你一共報了十次警,對嗎?」
喬煙點頭。
蘇仰在伍頌賢名字旁邊寫下了「騷擾」兩個字,接著問:「伍頌賢是怎麼樣騷擾你的?除了破壞藝術館的設備,還有別的什麼?」
喬煙目光一凜,急速地呼吸著。
蘇仰麵不改色地點著紙麵,語氣又緩和了一點:「當你知道伍頌賢挾持了女學生,並且要求見你的時候,你很快就答應了,甚至敢一個人進去A區。如果他對你展開的騷擾行為達到了身體接觸,你一定不敢、也不會一個人去見他。所以,他隻是跟蹤你,和你保持一段距離,同時他會刻意暴露出自己的位置,讓你注意到他的存在,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