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閃閃的刀映著燈光,白白的豬蹄泛著腫漲,胖老板咬牙切齒,嘴裏不知嘀咕著什麼,手起刀落,轟聲一片。
跺豬蹄!媽地,老子草木皆兵了。
這個點兒小飯館本沒什麼人,我們剛才進來時,就我們一桌。此時,倒是角落裏坐了一個老者,旁邊倚著一根棍,看來行動不便呀。麵前一盤花生米,悠然地呷著小酒。
成光和耿子已然吃完,我付過賬。成光和耿子笑著說又讓老大破費了,沒理會,倒是胖老板高聲說:“明兒早些,都是給你們準備的,新鮮的。”
看著小山一樣堆著的豬蹄,心裏閃過一絲異樣,媽地,這麼多,都是我們的,吃得完嗎?
出飯館門,晚風吹在身上竟是有些涼,燥熱的天,居然有些涼,是我的心裏涼吧。
“幾位小兄弟好興致,這麼多人,是要到哪裏去呀?”
剛轉過街角,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地在背後響起。驚得一回頭,竟是飯館裏的那個老者,全身素黑,枯瘦如柴,那根長棍,倒是惹眼,卻是被他挾在掖下,看來並不是探路或是做拐杖的。
這麼多人?我們就三個呀!
我心裏一驚,老者雙目卻是在昏黃的路燈下亮得出奇,那聲音雖是蒼老,卻是聽上去中氣十足。
吃飽了的成光最精神頭十足,一見老者這怪模樣,意味深長地笑了,說:“老人家,走眼了吧,三個單身狗,窮實習生,我告訴您個地兒,明兒趕早前門大街,您這棍兒街邊一戳,一天下來可頂我們一月呀。”
我剛想阻止成光的調侃,老者卻是哈哈一笑,並不在意。長棍在地上一劃,竟是哧然有聲,“老道山中人,一路緊追,不想倒是在這裏碰到有緣人了。”
絕逼的江湖套路,我心裏了然。拉了耿子和成光,不說話,隻往前走。擱往常,玩個夠,現在,真沒心情。
“有緣再見,各位走好。”聲音越來越遠,懶得管。耿子哧地一聲笑出聲來,說是再不走,按套路接下來會得一張符紙啥的。
我卻是心裏一直想著那老者說的“這麼多人”的話,還有小飯館老板莫明其妙地說那一堆豬手都是我們的。罷罷罷!不想了,工作要緊,生計是天呀,明兒個,可不能再誤了。
晚上臨睡前,耿子眨著眼問成光:“胖子,你一下午的事還記得嗎?”
成光倒床就迷糊,咕嚕著說:“媽地,背透了,腳紮了,還有,豬手真香!”
鼾聲響起,耿子看著我莫明其妙地一笑,而我,此時卻是在努力地趕著腦中那件紅裙子,這是一段青萌的記憶吧。
第二天一大早,三個人早早地就去了城東工業園,特意去看了成光紮腳的地方。好記,剛進圍牆口的地方。卻是找不見鏽鐵絲頭了,詭異地一點黑血觸目驚心。成光哇呀呀大叫,說這是老子的血呀,這麼多。其實就一點,卻是黑得異樣,和耿子對望一眼,兩人心裏揣揣的,不想讓胖子發現我們的異樣,催著往中心區走。
確實散落著幾十間還算完好的房屋,沒有人,野狗呼地跑過,突然覺得這緊臨市區的近郊,一進入竟是如入兩重天呀,怎地有種說不出的陰森森的味道,或許,是帶了心思吧。
“屁個工業園,他媽就一座荒城!”耿子滴咕著。
成光大聲說:“對對對,就叫荒城,我們就是開國元勳。”
走到就近的一幢房子,是個兩層的小樓,早已是人去樓空,展開工具,準備工作。
成光早上六個肉包子墊底,興奮得什麼似的。
“可惜了呀,老子幾時才能有棟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呀”,成光上下打量著老樓,咂咂著,上前一推那虛掩著的門,吱呀一聲,門大開,陽光陡地射了進去,卻是灰蒙蒙一片。
成光一頭撞了進去,跟著卻是呀地一聲驚叫,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
“老大,快來看,快來看!”成光的聲音哆嗦得厲害。
死胖子盡是事。我和耿子忙忙地跑了過去,天,一下也是驚呆,當屋竟是一口黑漆漆棺材,駭然擺在正中。
咻地一聲響,唬得一跳,原來不知是哪的一隻野貓快速地從棺材邊穿過。
“作死呀,屋裏擺個這東西。”耿子膽大些,上前敲著棺材蓋,空空的聲音。
“早來啦,不錯不錯!”背後突地一個聲音響起,一轉頭,是老栓,帶著幾個工人模樣的人。
“別怕,老村子老規矩,老人多,家家都興備上一口的。”老栓說得很輕鬆,不過是實話,長江中下遊的風俗,人死前沒備好棺材,那叫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一度這東西被歸入了老物件的行列。不過,老栓這話說的,像是個生活必須品一樣稀鬆,畢竟是口棺材,麵對麵地見著,我們還是見得很少。